第56章 栉风沐雨(十九)
陆秋白早已听到屋外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但却佯装没有听到似的,一直站在窗边,好像在看屋外的风景。
直到来人主动出声,她才回头看去,来人穿戴华贵,气势逼人,看面庞确与当今皇帝有几分相似,应该就是淳安王无疑了。
在陆秋白打量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同样在仔细端详面前这个人,她在逆光的窗棂边,一个萧索清绝的背影,看上去端的是一副清贫身文人骨,不过弱冠的年纪,竟已经隐隐有一种松柏坚韧不摧的模样了。
陆秋白佯作不知,虽行的是晚辈礼,嘴里问的依然是:“不知您是?”
淳安王慨然一笑:“你就是卢柏?”
“晚辈正是。”
“吾乃淳安王李潜,是先皇的第九子。”
对方既然选择表明身份,陆秋白也就执礼道:“下官见过王爷。”
淳安王将她扶起,将人带到席边,平和道:“不必行此大礼,这里只有我们二人,坐吧。”
陆秋白谢过,二人相对而坐。
淳安王拿起案上的茶具,行云流水般地点出两盏茶,方才道:“听闻卢监州在京城一举夺魁,年纪轻轻,就在科场上大放异彩,做到了多少人一辈子也无法做到的事情,这样的惊才绝艳,不知为何,陛下却并未将你留在京中任职?”
陆秋白低头抚了一圈茶盏边沿,不动声色道:“王爷这是何意?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淳安王笑道:“果然是少年英才,不似那些酸腐儒生一般迂腐,既然如此我就直言不讳了,可是卢监州做了什么事情,或是说错什么话,惹得陛下不悦?”
陆秋白看她一眼,寻常道:“下官不过和陛下见过寥寥数面,除却金殿之上御前对答、琼林宴时说过些厥词,临行前和同科一起被召见过一次,再就没什么接触了,若是圣心不悦,为何有点我坐这新科状元?”
淳安王瞧瞧桌沿,继续道:“若是在那之后呢?我这位皇兄啊,自小就是资质平庸,凡事求稳,最不喜欢那等剑走偏锋之人了,或许当时皇兄觉得你是可用之人,但自你锋芒毕露之后,又怕掌控不了你这个贤才,这才选择将英才搁浅呢?”
陆秋白端起茶杯,浅啜一口道:“王爷何出此言?无凭无据,妄自揣测,岂不是凭空诛心?”
淳安王听她没有顺势接她的话,态度并没有什么变化,继续道:“皇兄老了,早些年精力旺盛的时候尚且处处被掣肘,更何况现在?她如此信任萧氏那个妖妇,却不知朝野因此受了多少动荡无端之罪,就连我们这些皇室亲眷,也不能幸免于难。”
萧皇后自手握批折之权后,的确做出过不少违背世族宗亲利益之决定,尤其是皇帝重病的那半年,更是大刀阔斧地推进了不少改革之制,朝中也有不少人对皇后的手段和魄力所折服,但更多的还是如淳安王这样的人,并不认可她做的一切事情。
但这其中绝对不包括陆秋白。
她对萧皇后的一些决策也有所了解,其中是不乏利民之策的,只是有些颇为激进,难免会引起不满,但根据她的观察,某些激进的决策背后不乏皇帝的支持,其中固然有皇后自己的手段在内,但也应该有着皇帝的默许,否则不会推行的那般顺利,。
有些痼疾,或许皇帝也早就想要剜除,只是缺少一个契机,而萧皇后就是她顺水推舟的那个契机,正好皇后也想有所改变,于是她就做了,即便只是一个被推向前面的挡箭牌。
当然这些都只存于她心底,这种时候,陆秋白要做的同样只是顺水推舟:“哦?我倒是不知,皇后做过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京中都赞皇后娘娘圣德昭昭,有天后之范,为何在王爷嘴里,就成了十恶不赦之人了?”
淳安王听此话,不由得气愤道:“京中在皇后的掌控之下,自然只有一种声音了,卢监州是明理之人,可不要一叶障目,再说了,前朝天后是什么样的人,当朝之人又有什么样的下场,卢监州不会不清楚吧?”
“若是我朝这位也想效仿前朝,到那时又当如何?皇兄也是老糊涂了,临到了了,居然将权柄就这样交给一个女人,任由我李姓江山落于她人之手,只怕百年之后,留下的当真只有李姓的骂名!”
陆秋白垂下眼眸,眼里情绪不分明,面上没有什么波澜道:“那王爷想要如何?”
淳安王越说越激动:“当然是铲除妖妇,清君侧,扶正统!”
陆秋白不为所动道:“可是如今陛下膝下单薄,子嗣凋零,唯一成年的一位皇子也身有残疾,否则陛下早就立好太子,本无需担忧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