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堪堪伸出手去,才碰到敞开的领口,艾唯已经“未卜先知”地倒抽了一口凉气:“肩膀……”
用她这幅模样扮可怜,几乎不用做任何额外的事就可以无往不利了。艾唯一低头,滑落的黑发衬得面色如纸,就算演技十分不走心,还是让秦淮心重重一跳。恼怒自觉地让路,她立刻松了手,又小心翼翼地想上前查看伤势,艾唯趁机牵住了她缠着绷带的那只手,轻轻拢在了掌心。
“既然受伤了,就别动。”她试了试秦淮的额温,体温正常,洛斯带来的药物效果明显——艾唯默默松了一口气。
药物与刀枪不同,刀枪带来的疼痛使人清醒,药物却让人迷乱,“依赖感”是用来驯服某人最好的催化剂,如果棍棒加糖果失去效力,那药物将是最有效的手段。
她扬起眉毛:“还是要我哄你说,‘听话’?”
“你……”握住她的手是受伤的那侧,秦淮心一软,还是没有选择强行抽出来,“你个骗子。”
“我只是,想着一定要回来见你。”
或许可以再带回一个吻。
艾唯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倾身向前,将一个吻印在她唇角。
“所以,你就拔了针,用了不知道多少止疼剂……”秦淮没有躲开,她红了眼眶,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自己心头扎进一针,“不是拒绝一切成瘾物质吗?艾唯小姐,你的原则呢?”
“与你同样的伤口,郑重地和你说一声抱歉。”艾唯抬手抚摸她的眼角,想把那抹红色擦去,“对不起,秦淮。”
如果可以,秦淮很想扬起手给这张脸一巴掌,可那个珍重的吻让她甚至说不出一句责备,她动了动手指,指节抵在艾唯的掌心,低声说:“艾唯小姐,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哭是没有任何用处的,但在艾唯面前这条规则并不适用。只有秦淮知道,高高在上的艾唯小姐其实心很软,会珍重对待一个从不哭泣之人的泪水,会妥善安排这位无爱之人的真心。
为此,她甚至不惜伤害自己——她因此而显得那样残忍。伤口会结痂,悉心养护,甚至不会在皮肤上留下任何痕迹,某天她也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像是自行掉落的血痂,时间会打磨掉她在世上留下的一切,包括在秦淮心上留下的印记。
可是她回到了这里,对秦淮说爱,向她求一句挽留、一个落点。
艾唯轻轻擦去了她的眼泪:“如果你还记得当时答应过我什么,我现在想要你兑现当初的承诺。”
“‘不要哭’?”
艾唯摇了摇头:“留下来。”
秦淮的心跳仿佛停了一拍:“留下来?”
留在哪里,怎样留下来,是独自一人,还是和她一起——艾唯什么也没说,她的语焉不详意味着心虚,或者是挣扎与迟疑过后艰难的决断。
“留下来仔细思考,等着一切结束,要先去哪里。”
她藏起了语句中的“你”,或许是这场冒险让她更深地体会到了对手的强大之处,但秦淮偏要将“你”变成“我们”。她们相似却又截然不同,面对危险的前路,哪怕再克制着不过多干涉,艾唯也会下意识地想要当她的拯救者,就算代价是自己的性命;而对她来说,存活于世不过是忍辱负重的妥协——只要她们能在一起,哪怕共死。
“我想过了。”她直视艾唯的眼睛,但只一瞬间,又移开了视线,忍不住翘起了嘴角,“或许我们可以有一栋小房子,那里的一切都共属于我们两个人。”
艾唯靠在她身边,片刻的沉默后,她说:“不行。”
她们实际上都算不上十分冷静的人,虽然刚刚那番交流还算平静,但真正的争执并没有达成共识,她一反对,秦淮的心立刻悬了起来。她抬起头,故作平静:“有什么问题?”
艾唯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笑了:“我可能需要锁上酒柜,防止某个生活习惯相当不健康的孩子深夜溜下床偷酒喝。”
秦淮没来得及将心梗外化于形,就发现自己被编排成了“生活习惯相当不健康的孩子”,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吊着,尴尬地在脸上留下了一个要皱眉不皱眉的表情。
她这二十二年的人生中,少有真正被当做“孩子”对待的时候。她曾经也是被家人呵护着的大小姐,直到童年戛然而止,这之后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如何求生,少女时期被逼迫着长大,众星捧月的青年时期则早已麻木。如今终于步入“大人”行列,只大她几岁的艾唯小姐,却从身后搂住她的腰,教她以后如果想要讨一口酒,需要用一些“特殊”的方法来求。
她一时竟有些无所适从,但秦小姐不习惯将自己的失措暴露于人前,于是选择用“大人”的方式来解决,于是反握住了她的手:“什么方法,比如……像刚刚你哄我那样,让你‘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