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旖闻言,顿觉不对,抬头看向杨鲤儿。只见杨鲤儿唇边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可那眼神却莫名有着好似久经沧桑、看透一切的悲凉——她第一次在荀旖面前如此不加掩饰。
“涵真道长,这种事情,我见的多了。只看他一眼,我便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自然也能随我拿捏些了。”杨鲤儿垂眸笑着,却抬手扶了扶杜铭赠她的珠钗。那珠钗还算精致,上面雕刻着一双燕子。
“你……”荀旖心中一紧,她看着杨鲤儿,竟不知该说什么。
只见杨鲤儿又放下了手,抬起眼睛。她虽是笑着,眼中却含了泪水。“涵真道长,你不必那般吞吞吐吐,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杨鲤儿忍泪笑着,“如今能见到你们,正好,有些话该说了。我以后,不会再麻烦你们了。”
她这话虽是对荀旖说的,可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到了素霜的身上,她鲜少如此直视着素霜,那眼神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素霜被她如此看着,一时竟不自在起来,竟主动挪开了看向杨鲤儿的目光。可刚挪开了目光,却忽然心中一震,深深的悔意登时席卷了她全部的思考。
“是因为那晚吗?”素霜想着,又忙看向杨鲤儿,只见杨鲤儿已低了头,正悄悄垂泪。
她怕了,所以她要另寻靠山了。
“杨姑娘,”荀旖反应过来,忙急急地说道,“你既然识破了他的心思,便该知道他只将你视作一个、一个玩物!你,你万不可把自己搭进去啊……”荀旖说着,又是一阵猛咳,小桃忙拿了帕子,帮她掩口,又为她轻拍着背。
杨鲤儿苦笑着摇了摇头,又无奈地望了素霜一眼,看见素霜眼中的震惊自责,她的笑竟稍稍自然了几分。她又看向荀旖,终于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襟,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杨姑娘……”荀旖还要去扶,可杨鲤儿已实打实地在地上叩了三个头。
“涵真道长,素霜姐姐,”她跪在地上看着二人,强笑着说道,“我知道,我让你们失望了,可我也只是想活得更好一些。我这样的出身,本也寻不到好人家了。如今杜将军有意,也算天可怜我。”她故意如此说着。
“不是的……”荀旖使劲摇着头,还想再劝,却又被杨鲤儿把话抢了先。
“涵真道长,”杨鲤儿又说,“这些日子,承蒙涵真道长和素霜姐姐的照顾,才让杨鲤儿脱离苦海,有了这一隅安身之地。大恩大德,杨鲤儿必然永生不忘。杨鲤儿纵然粉身碎骨,也要报答几位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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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解释一下,杨鲤儿是因为素霜戳破了她曾设计杀人的事实,所以不安,才想抓住机会想找个新的靠山。但是吧……唉。
第47章 无能为力
从杨鲤儿的住所离开后,荀旖一阵恍惚,上马车时险些栽了个跟头。素霜也是默默无言,只在马车上低着个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才荀旖苦口婆心地劝了半日,如今天已快黑了。夕阳的光越发黯淡,荀旖靠在小桃的身上,不觉咳了两声,面色也越发苍白了些。
“小姐今日不该出府的。”小桃轻拍着她的背,说着。
“可如果不出来,我心里难安。”荀旖说。杨鲤儿好容易才摆脱了泥沼,她实在是担心她又不知不觉地重回了火坑。可她方才劝了杨鲤儿那么久,不知为何,杨鲤儿竟一点儿犹豫的意思都没有。
正说着,马车忽然行得缓慢了些。荀旖本没在意,素霜向外看了一眼,却皱了皱眉:“是武进侯的车马。”
荀旖听了,却连叫苦的精力都没有了,她如今只觉得疲乏。孽缘纠缠也算有缘,于是相隔千里也要狭路相逢。她刚强撑着坐直,便听见车外传来周浦渊的声音:“车内可是涵真道长?”
“是。”荀旖应了一声,却也没掀开帘子,两人便这样车里车外地说着话。
“原听说涵真道长病了,不曾想今日竟能在这闹市街头偶遇涵真道长。”周浦渊说。
荀旖有气无力地说着:“偶感风寒,不碍事。”她说着,又咳出了声,然而这一咳她便好似止不住了,只咳得面色发红,气都喘不匀了。
车外的周浦渊听了,皱了皱眉,却又故意笑问道:“不知涵真道长此番出府所为何事?竟让涵真道长连自己身体都顾不得了。”
“与侯爷无关。”荀旖好容易平复了呼吸,冷冷说着。她语气淡漠的仿佛在同一个陌生人说话,哪怕二人已一刀两断这些日子了,周浦渊在听到她这般冷淡的语气时,心里还是会有一瞬刺痛。
“是了,荀姑娘,与我无关。”他说着,命自家车马让开了道路,又对荀旖道:“还望涵真道长保重身体,我们,后会有期。”最后那四个字,他说得极重,仿佛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任谁都能听出他的不甘心来,他似乎也并没有想掩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