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只看重自己,不是太自私了吗?”张孟娘问。
“这不是自私,”荀旖说,“在不伤害到他人的基础上,对自己好一些,不是自私。只要是人,都应当将希望寄托自己身上,看重自己,而非旁人。如此,也才不会落到那般伤心绝望的地步。吕后、虞姬,最终的地位天差地别,可却都陷入了同样的绝望,一个折磨自己、一个折磨旁人……唉。”
荀旖说着,又是一声叹息,却暗地里悄悄地扭头观察着张孟娘,只见张孟娘正看着那湖水,若有所思,一言不发。荀旖猜不透这晋王妃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她只是希望自己的话能有些作用——她不希望晋王妃将晋王看得太重。
“王妃,”她说,“水和那些名称并非天生绑定的。水也可以有自己的生活,有没有那个名字,于水而言,有什么区别呢?庄子说,名者,实之宾也。即使没了名字,水也是在的。”
第75章 鹬蚌相争
夕阳西下时,晋王夫妇心事重重地离开了虞安公主府。李琳琅送走了他们,便又回来寻荀旖,来到撷芳园时,只见荀旖正立在桥边出神。夕阳的光洒在她身上,荀旖整个人便沐浴在这温暖柔和的光线里。太阳西斜,水面半阴半阳。李琳琅望着她的背影,微微有些愣神,随即她又立马摇了摇头,逼迫自己摆脱那些充满着悲伤和悔恨的回忆。
“怎么发呆?”李琳琅走到了荀旖身边,问着。
“没什么,”荀旖回了神,看向李琳琅,又忙问着,“你和晋王谈得如何了?”
李琳琅叹了口气,回答道:“他铁了心要试一试……劝不住。”又问荀旖:“你和晋王妃聊得还好吧?”
“还好,”荀旖笑得爽朗,“我们相谈甚欢。”她说着,却有些心虚。李琳琅只是让她陪着晋王妃,她却擅作主张地说了那许多话……可她实在是不吐不快了。
“你们聊得开心就好,”李琳琅却根本没有察觉荀旖的不对劲,她望向了那湖面,“只是,晋王妃以后怕是不会很开心了。晋王已决意走上一条不归路,这势必会连累到她。”
“那我们如今怎么办?”荀旖忙问。
李琳琅答道:“只能尽力而为了。我会努力控制局面,不让一切太糟。或许,晋王吃一吃苦头,还能回心转意。他若悬崖勒马,一切,便都还有救。”她说着,低下了头去,喃喃问着:“为什么,人会有这么多无法实现的执念呢?”
荀旖想了想,认真答道:“本该拥有的却没有得到,多年来求而不得,便有了执念。执念膨胀,最终吞噬万物,也吞噬了自己。”
李琳琅听了,微微一笑:“你说话,越来越有哲理了。”
荀旖忙挺直了身板,抬起了下巴。“你不要瞧不起我,我很善于思考的!”她对李琳琅说。
“是,”李琳琅笑着,捏了下荀旖的脸,却没捏上什么肉,“你是这世间少有的智者。”
“嘿嘿,多谢夸奖,”荀旖憨笑着,又故意笑道,“那我也不自谦了,你有什么不解的问题,随时来问我。收费上,我可以便宜点的。”
“好,那便请涵真道长赐教,”李琳琅转身面对荀旖,还有模有样地行了一个礼,这才严肃说道,“一加一等于几?”
若不是荀旖身体弱,她一定会跳起来然后狠狠地去呵她痒……实际上,她的确这样做了,可很快,她就被李琳琅轻松制服,按在栏杆上动弹不得。
“你怎么总是不长记性呢?”李琳琅说着,却笑着寻准荀旖的痒处轻轻挠了几下,荀旖登时笑得满面通红,又连忙讨饶。
李琳琅见她讨饶,终究还是心软了,松开了她的手,又拍了拍她的背,给她顺气。荀旖埋怨地看了李琳琅一眼:“你就不能让我赢一次吗?”
“不能。”李琳琅一口回绝,又看向了远方。荀旖见她沉默,知道她有太多心事了。刚要再插科打诨地安慰她,却听李琳琅又开了口。
“荀旖,”李琳琅望着远方,她的眼神有些缥缈游离,似乎在看着香丘,可又似乎在瞧着别的地方,只听她开了口,语气里尽是不舍的怅然,“我自己,早就没有什么问题要问了。”她说着,又扭头看向荀旖,伸出了手:“只要在这里,你能一直陪着我,便好。”
荀旖听了,心中还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伤感,虽然这伤感于她而言也不算是很莫名其妙了。但她还是强行忍住,反而挤了一个笑容出去,又伸手,轻轻搭在了李琳琅的手上。
李琳琅一笑,用力握住了她的手,好似生怕她离开一般。两人便携手依靠在桥杆上,一同抬头,望着夕阳。
元崇三年的长安城很不太平,楚王屈死狱中,匈奴再次大举入侵,武进侯的夫人据说是病了,已经几个月没人见过她。快到年末时,朝堂上又隐隐掀起了些风浪。所有人都在关心着同一件大事——立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