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燕渺都很想知道昆吾氏是怎样覆灭的,但她也一直没有想过,昆吾氏几乎是被自己屠灭的。不仅是昆吾氏,还有那些天兵天将。
云端上的天兵天将见了这意料之外的情形,一时微微发愣,却也连忙做出了于他们而言最正确的选择来。“杀了她!”随着主将一声令下,天兵天将登时奔下来,加入了这场大战;还有一些天兵天将则在云端布阵施法,引雷出击。惊雷落下,昆吾山上又多了不少焦土。
可昆吾姮已根本不再惧怕了,她只是杀红了眼,将她能驱使的契灵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一味地杀着。不过片刻,在大火的掩映之下,昆吾山上已是血流成河。
“别打了!别杀了!姮儿!住手!”昆吾临嘶喊着,此刻的他更显得没用了,谁也听不进去他的话。他想阻止这一切,可为时已晚。眼看着天兵天将和昆吾氏的伤亡越来越多,而他的女儿,那个七岁的小姑娘,此刻已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而昆吾氏和天兵天将,一时间竟拿她不得。
昆吾临拼命阻拦,却根本拦不住。修行几十年数百年的昆吾氏在短时间内根本应付不了昆吾姮,天兵天将倒是勉强可以应对,可却因昆吾姮出招诡异,他们一时间竟不敢上前,只是将昆吾姮团团围住。可昆吾姮根本顾不得这些,她发了疯一般地倾泄着自己的灵力,驱使着她的契灵。再谨慎的仙人天兵,也会被这不要命的打法所伤,不过片刻,地上已横七竖八地倒了不少昆吾氏,还剩了几个天兵天将在同昆吾姮做最后的争斗。剩下的昆吾氏和天兵天将,不是躲藏起来,便是被打伤,要么根本动弹不得,要么根本不敢上前。
“姮儿,”昆吾临吼着,“住手!”
可已迟了。只见昆吾姮一声怒吼,那些要围攻她的天兵皆被一阵火浪震开。不,不仅是震开,准确地说,是被震碎了。
昆吾山上的树被大片的焦土取代,只剩下远处几间孤零零的房子还算完好。还有红红,虽受了伤,可昆吾姮在她决心要大开杀戒同归于尽之时,便让燕渺将它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因此,如今,在这焦土之上,火海之中,只剩了这父女二人,和一堆因受了伤而无力反抗的残兵败将。
“爹,”昆吾姮看向昆吾临,唤了一声,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冷静,可眼里却依旧是深沉的绝望和恨意,“我娘死了。”
“孽障,你这孽障!”昆吾临急了,不觉拔出剑来,直指昆吾姮。他的手都在抖,于是他为了掩盖心中的纠结不忍和慌乱,又连忙将剑向前递了一递,一副一定要将自己的亲生女儿置于死地的模样。
昆吾姮看着那剑,方才已忍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大哭着,抽噎着,却也一步一步地向前,又一抬手,竟施法将昆吾临的剑从他手中夺了过来,剑尖直对着昆吾临。
“姮儿……”昆吾临看着辛姮,念着她的名字,却连连摇头。说不清他是因为还不想死,还是因为今日发生的这一系列惨事。
昆吾姮哭得眼眶通红,她张了张口又想说话,可一开口,却有鲜红的血从嘴角流出来。她皱了皱眉,又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对昆吾临道:“爹,我这里好疼……”
说着,她收了法力,燕渺也在此刻恢复了神智。
昆吾术法与外界不同,他们的灵力自心而始,修得的灵力都储藏在心脏,因此在施法时总要特别注意。昆吾姮今日大开杀戒,未曾有半分收敛克制,便如弓弦在短时间内被一次又一次地用它承载不了的力量拉到极致,最后,弦断了。
那是心脉崩裂的痛苦,却不仅仅是心脉崩裂的痛苦。
“阿姮,”燕渺感受到了她的痛苦,又连忙出言提醒着,“让我带你走!让我给你治伤!不要强撑着!”
若是再不给她治伤,昆吾姮便要一命呜呼了。
昆吾姮却仍是不理会燕渺的话,她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向外呕着血,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了地上。“爹,”她抬眼看向昆吾临,“方才,你真的会杀我吗?”
“会,”昆吾临回答得斩钉截铁,却也泪盈满眶,“我本就不该让你生下来!”
昆吾姮闻言,愣了一下,又低下了头去,极力忍着自己的抽泣声。她忽然瞥见了手中紧握的剑,忽然一阵血气上涌,一抬手,竟直将剑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爹,或许你真的不该生下我,”她说,“生下我,却又要杀我……有什么意思呢?”她说着,就要动手。
可在她即将割破自己的喉咙之时,她手里的剑却又飞了出去。抬头一看,那剑稳稳地插在了地上,而昆吾临刚放下了他施法的手。“是啊,”昆吾临苦笑着,摇头说道,“都是我的错,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