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深烙,可堪惊艳。
梅长君静静看着,将裴夕舟如今的字迹同记忆中首辅的手书作了对比,深觉字如其人,即便尚是年幼之时,他挥笔所写的古帖,字里行间也俱是竹姿霜意。
一帖书毕。
裴夕舟将笔管搭在汝窑青瓷的笔山上,墨迹在细软的狼毫上渐渐凝结。
短短一篇《诗帖》,自行笔至落笔,裴夕舟面上是一派清冷平静,笔下却风尘渐起,仿若行过了万水千山。
“写完了?给我看看。”
梅长君起身走近。
裴夕舟搭在书案的手指一颤。
靠窗的案角上,香篆静静燃着,淡香在房中缭绕。
裴夕舟却觉周身俱是另一种浅淡的梅香,仿若一张绵密的织网,朝着他步步收紧,让他难以挣扎。
恍惚之际,适才玄觉的画面如工笔醒染。女子略促的呼吸,微动的神情,乃至那烙于神魂中的细腻触感,都在裴夕舟的脑海中再次清晰。
“写字的时候走神了?”
梅长君站在书案旁,伸手将素笺拿起,目光随意一瞥,便看见有几处末端行笔的滞涩。
是他凝神思索时惯常的停顿处。
流逝的过往如黏软的藕丝,纵使太细太透明,牵在手中时仍会有所察觉。因此只一眼,梅长君都能分辨出裴夕舟落笔时的状态。
“抱歉,我……”裴夕舟望着梅长君的侧颜,轻声道歉。
语声如玉,洗练,清冷,沉凝,一如往昔。
可向来不染尘霜的眸中却掺杂着几分深暗。
梅长君的注意力仍在字上,恰恰错过了这般细微的神情。她将整帖细细看过一遍,想了想,故意轻叹一声:“夕舟就想让我临这个吗……”
她捧着素笺垂眸望向他,微微拉长的尾音落在裴夕舟耳中,似有几分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