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饮过几轮,沐昀双颊酡红,又忍不住多话:“半夜的暗香岭是真冷啊,若不是、是……我才不会在那傻等呢。”

想到清晨他一身风霜、冻得鸟样儿,许不矜道:“那你为什么改变主意与我下山?”

沐昀欲言又止,斜眼看了看颜聿,道:“你初入江湖不知深浅,若做出什么有辱师门的事,到头来不还是要麻烦师兄我清理门户,就只好陪你走这趟了。”

沐昀练武最是偷懒,不像他勤勉刻苦,二人之间的差距显而易见。

“这才喝多少就开始讲胡话,就凭你,打得过我吗?”许不矜笑得一口酒差点喷出。

颜聿道:“你出来,师父知道吗?”

沐昀送到嘴边的酒碗顿住,狠狠剜了他一眼。

许不矜酒碗一搁,惊道:“什么?你瞒着师父偷跑出来的!”虽然他本来也想过要偷溜下山,但毕竟没有实施,想过与做了是不一样的,而且有了颜聿同行,早晨他是光明正大走正门出的山庄。往日师兄弟几个虽然也常常偷溜出来,但只限于在山脚买酒买肉,必没那个狗胆在外头逗留宿歇。

“我可没有隐瞒不报,出门前特地给师父师兄留了字条的。”只不过被沐昀塞在枕头底下,等师父师兄看见,恐怕得几天以后。

“天下之大,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我在可以多帮衬帮衬你嘛。”他脸皮奇厚,嘿嘿笑道,“说起来,你从小就在枫流镇长大,对这的人和事都熟得很,要怎么找人应该早有想法,不如与我们展开说说?”

算了,多一个人总算多一份力,至于师父那边……许不矜无奈地想,到时不论师父做什么处罚,他与沐昀分担就是了。

陆筱雪失踪,照理许不矜下了山本该先去陆家了解情况,然而陆忱瑜心焦不已,一直在外找人,也因此只传了书信来山庄说明原委。出发前许不矜反复翻看过陆忱瑜送来的信,其中内容已然铭记于心,这便跟颜聿、沐昀详细叙了一遍。

月前,夏荷镇、秋霜镇、枫流镇一起合办的“百里长堤”集市盛大开市,陆家是枫流镇最大的富商也是集市的举办方之一,在集市最繁华热闹的中心往往会置办一个展铺,往几年都是由陆筱雪代父操办,三五日也就结束了,但近年来声势渐大,集市延到了七日,因此陆家直到七天后才意识到,陆筱雪和贴身丫鬟都失踪了。

陆家几番追查,原来开市第五日有人在客来居看到过陆筱雪,她不知何故招惹上一群蒙面歹徒,为了脱身从二楼窗口往下跳。陆忱瑜听闻赶到客来居,老板娘红岳转交给他一封笔迹潦草的书信,看着像是陆筱雪仓促写的,信上说她不接受指腹为婚,宁愿离家出走,气得陆忱瑜当场撕了信,大骂不孝女。

不过骂归骂,回府后,陆忱瑜花重金集结了九名义士,经过两天一夜终于在枫流镇渡口找到陆筱雪踪迹,却见她受制于一个眼盲青年,即将登船而去,九名义士为抢酬金齐齐对眼盲青年发难,不料他身手不俗,折断九名义士的全部兵刃,便带着陆筱雪远走高飞,不知去向。

“陆家家大业大,会不会是同行眼红,为逼陆家交出制香秘方而绑走小雪?”沐昀支起下巴猜想。

“原先陆伯父也有此推测,可他并未收到索取秘方或银两的书信。”许不矜道,“倘若能查到这位眼盲青年是何来历就好了。”

颜聿道:“能连斩九人兵刃,足见其功法高深。遍观江湖,能使出这等功夫的也只有以内力浩瀚浑厚著称的江淮虞家,可他们这一派重涵养和脸面,收徒有极其严苛的条件,不是青年俊才、名门望族不收……”言外之意,江淮虞家这样的门户,是不会收一个眼盲之人为徒的。

颜聿又道:“此人年纪轻轻,内力却浩繁似海,江湖上何时多了一个这样厉害的人物……”

“不知他为什么要带走小雪,对她好不好……”许不矜很是忧虑。

颜聿边倒酒边道:“以他的能耐,不像是会欺负弱女子的人。”

“这倒是,”许不矜眉头渐松,“此事一定另有缘故。相较起来,还是那些在客来居围困小雪的歹徒更可恶,可能就是因为这些歹徒追杀,小雪才不得不离开枫流镇。”

“混账——”靠窗的那一桌突然发出一声怒喝。

还是那个刀疤男,一路走一路从别桌顺酒。

店里大多是规规矩矩的商客,一部分碍于他这满脸疤痕的面孔过于丑陋,不愿与之计较;一部分没有武艺傍身,敢怒不敢言,只能自认倒霉。老板娘红岳闻讯从后院赶来,劝了几句反遭戏弄,刀疤男从靠窗这桌取来酒壶,搂着红岳非要她陪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