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乔紧张得心跳到了嗓子眼,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一边想到谢源,又一边想到她爹娘,一时都不知道该先担心哪边,心里颠来倒去,恐慌在心脏里充气似的膨胀。
及至奔到门前,冲开在门外守着的红衣差役封锁,沈乔一眼便见自己爹娘被用绳子捆着跪在堂下,赵三娘的头发散乱,而穿着官服的老爷正端正坐在堂中,惊堂木重重打在桌案上。
“沈丘!你这是欺上瞒下!真是贼心豹子胆!”
“来人,把他拖下去,打五十大板!”
沈乔吸了一口气,疾冲上前,喘着气大喊道:“我看谁敢!”
“乔乔,你怎么回来了?!”赵三娘子惊呼一声,被绳子捆着的身子一下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
“娘,你怎么样?我给你解开。”
沈乔心里扑腾扑腾,跑去将她扶起来,准备给她解开绳子却被赵三娘子躲开。
沈丘急斥:“乔乔,这里没有你的事,快点走。”
“我不走。”沈乔抱着赵三娘,毫不害怕地冲着对方喊道:“你凭什么审我爹娘!我爹娘犯了什么错!”
“扰乱公堂,一起捉住!”
堂中被一个姑娘忽然闯入,看面目不过十三四岁,范维心中大骂差役废物,居然连个门都看不住。
前些日子他推举给阴会水的远房“侄子”得了那位大人的青眼,青云直上,从一届城门兵成了一品大官,可自己屁股下的凳子却始终没有动一动的预兆,范维本就心焦忐忑,后来有人报来了消息,曾经死得不能再死的常清世子不仅没死,还得到了蔡阁老的青眼!
这消息简直是一道炸雷,瞬间就把看着美人跳舞的范维从美人的身边炸了起来。浑身气得惊惧又哆嗦,命人召了牛二来,劈头盖脸地狠狠骂了一顿,不听他解释将他关押入狱,另派人去捉拿谢源。
范维想来想去,忽地又想起来若是真让蔡阁老收为学生,不,别说是收为学生,光是让谢源见到了蔡阁老,那位顽固的清骨一定会将谢源护到底,若自己一开始没插手还好,可自己已经向上面运去了尸身,那“尸身”必须得是真的。
这会子谢源重新出来,旁人若知道了,自己别说挪一挪乌纱帽了,怕是连脑袋都得挪一挪!
更何况阴会水此人就在金溪县中……因此他得亲自去一趟竹溪村,将这头麻烦事处理掉,保全自己这条小命。
可自从来了这竹溪村沈家之后,他心中总是有一股莫名的焦躁感,一问才得知,谢源在今天一早便离开了家中,谁也没见到他去了哪里。
范维怀疑是这对夫妇将谢源藏起来了,便想审问出下落,可还没来得及用刑便被这小姑娘打断,他脸色扭曲,仿若罗刹。
这帮愚民!连字都不识几个,还这样不老实!真是偏僻乡野,连品行都这样差!
越想越觉得不止堂下跪着的,就连在墙外偷听的村民都好似蠢笨豚猪般恶心可恶。
让范维想到进了这乡路便沾染到衣角上怎么也擦不干净的泥点子,闷热低矮,不论是何季节都会漏下雨水的房屋,还有他彻夜温习书卷时在屋外咳嗽个不停,最后因高热死在他考中前一天的老爹。
所有的一切都让他厌恶到胃部想要呕吐,范维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乡野之地,无论如何,散尽家财,给宦官送上自己的女儿,殷切侍奉权臣……使尽所有手段都要离开这里,然后抹去他过去的痕迹,干干净净地在京中上任,做那种脚不沾半点污泥的人上之人!
范维狠狠瞪了一眼站在旁边因为被打断而站着听吩咐的差役:“你们还在等什么!连本官的话都不听了?”
差役被吼得身子一震,这便架起沈家一家,将人按在长凳上。
沈乔被架着,身后板子高高抬起,她还来不及慌张,便听见了一道沉闷的声音,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挨了一棍子,在屁股与棍子接触的地方只觉得麻得厉害,接着就火辣辣的疼痛起来,好似火烧,微微动一下便有灼烧的痛感。
她努力咬着牙,抬头却只听见狗官不满意地嚷嚷让打重点,不打重记不了这个教训。她心里一个咯噔,气怒之下打算不管不顾放出毒虫,咬死这狗官。
便是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声靡靡苏音:“想不到这农家小院子里还有人动刑。”
伴随着话音,一道颀长的身影慢慢步至门前。他一踏入院子,便让整个简单的小院子好似砌上了金砖玉瓦,让人觉得这样金贵的人,应当是住在那样楼阁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