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针的时候不能分心,她只是颔首,极轻地说了句:“将军请说。”
音调飘渺沙哑,并不带情绪,明明尊称将军,听起来却似不屑。
看了眼那半坐在地上的单薄背影,宣令的中郎将莫名生出些不忍来,他移开视线昂声道:“平城一战我大秦损勇士三万,但望赵太子免冠带枷,从此门过御街,三步一跪九步再叩,以告慰三万英灵。”
最末一针施完,有雪片落在戚英面上,赵姝轻轻替她拭去,将人交托给身后侍从,她起身缓步趋前。
一大碗残羹哗啦一下止住了去路。
“公子翼令,请赵太子先行用膳。”
‘哐啷’一声,两副锈迹斑驳的镣铐被丢在那堆残羹里,溅起温热汤汁去她面上。
赵姝木然地看着地上残羹,忽然似癫似狂般地勾唇一笑。
乾坤颠覆,南山石崩,这一路她看尽了世间苦厄离乱,尝尽了平生想象不到的磨难,到头来,秦人一碗羹,却要她作七百年来,头一个向诸侯乞命跪拜的宗周子孙。
场面静得可怕,即便方才那些邯郸工匠亦无人再说话了。
……
僵持中,城楼暗处校尉郎同小吏藏身之处。
一人散垂发辫广袖迎风而至,他眉眼深峻,稍一细观,便能瞧出似有胡人血统,分明是个妖冶倾国的相貌,偏又气度清正和暖犹如春风。
“见过王孙!”校尉郎压着弩箭,正要单膝行礼时,便被嬴无疾拦了。
他扬手示意对方不必分神,转而朝一处台阶席地坐了,朝那小吏温声笑道:“芈融,母亲令你誊抄的列国策,可是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