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 如今, 便几乎成了不可撼动的定局。
赵姝没有立刻卸甲褪衣, 泪痕半干的脸上还糊着易容膏, 她神色木然地绕桶叩指, 湿冷指尖浮在氤氲热气里,好似浑然忘了自己还裹着湿衣。
现下, 赵王后气数已尽, 周人无功而返,等她跟着秦军到了邯郸,那朝堂之上, 除了那一批誓死捍卫宗族的耆老, 剩下的, 便是旧晋那些人。
宗族耆老人数众多, 他们看重血统世系, 只认她赵姝,只是这些人, 有实权的已经不多。
而国师季越那一派的旧晋子弟则不大一样。
旧晋六百年,树大根深、枝繁叶茂,她虽不甚了解,却记得父王常叹的一句:“赵北几处封地的事,寡人办不成的,还是得仰仗着国师。”
她绕桶缓行,齿关不自觉得上下磕碰,苦思冥想间,又从记忆深处翻出廉老将军幼时对她说过的一句:“季越虽无兵可反,可若赵国有难,旧晋后人入主邯郸,各地卿大夫未必会齐心干涉。”
外头热闹愈加,步子一顿,她瞳眸里闪过回忆,好像在昏黄灯火里,瞧见季越领着兄长研读医书。
赵姝的医术,有一半是季越教的,私底下,她会恭敬地唤他‘师父’。
想到在那黑店遇到的杀手,她秀眉颓丧蹙起,目中怔忪垂着头。
又一声走调的羌管刺耳,她转头朝外扫了眼,突然颤着音长叹了一大口气,沾了些水'撕拉'一下搓去易容膏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