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禁不住要去触碰她,却在将碰未碰之际意识到什么,欣喜里掺入隐痛失落,偏又心绪闷钝无住,最后便还是在她脑袋上揉了把。
起身要走时,赵姝忽然开口:“等等。”语调冷淡得像含了一把冰碴子,“让我看看你的手。”方才她就已经注意到,哪怕是抱她过来时,他的左手掌也始终虚着,是用小臂拖着施力的。
步子一顿,他来回蜷了下发颤的左手五指,眉眼隐在暗处,道:“医过了……你好生歇一觉,明天晚膳我再过来。”
……
如此一连二十日,秦宫波诡暗酝,赵燕齐周几国则秩序井然。按老秦王的意思,等赵宫事态平息下来,便留三万秦兵震慑,而嬴无疾要做的,便是借由辅政的名义打压离间赵国最后几员悍将。
可他并不单单这么想,统一之战看似胜负是在战场,实则几十年来秦赵交战,多少次重创赵国,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尤其是北地民风彪悍,没有多少年,便又能重整战备。
是以,嬴无疾想做的,便是收服人心。他欲借如今局势在赵国各封地城邑颁行秦法,绝不指望能推行,不过让赵国最底下的每一个百姓黔首都知晓,秦人不仗祖荫以法为教,官爵勋位,任何人都有可能获取,唯军功唯才能,便是王子公孙亦不得随意欺凌盘剥庶民。
老秦王的病苦苦撑着,嬴无疾每日四更末就起身,头一件事召听咸阳密报,他毕竟才得势三载,芈氏同诸公子的一举一动都不敢稍遗。而后要伴驾入朝,拜访公卿,用过午膳还要纵马去城外营帐视察布置。
每日都要忙到天幕昏昏,他再快马归城赶着入宫去,虽则辛苦,踏着斜阳入殿时,却总有种归家的荒谬安稳感。
一晃眼就到了腊月里,赵姝的寒毒已散去九成,人也不似先前麻木枯朽,倒是气性差了许多。
他私下问过医官,老医官捋捋长须,犹疑了下还是同他交了底:“大王先前那症,不瞒王孙,真可是有些悲痛过度失心疯的情形了。这两日再瞧,好在是暂时挺过去了。老夫问过侍从,但说大王除了看医书,就是镇日枯坐,从那日事变起,竟连泪也没见她流过,属实不寻常,依老夫愚见,大王是刻意规避过往。好在是年轻,这等病状,倘或能叫他好好哭上一场,说不准倒才能把这病根彻底除了呢。”
这一日夜里,照例还是同吃过夜膳后上了榻。
食色爱.欲,人伦本源,或许是次数多了,赵姝的身子却是开始日益软和,有两次她甚至禁不住溢出声来。即便还是隔绝得穿着那特制的袴,衣发齐整,也足够令人心旌神摇。
一回事毕,嬴无疾揽着人不愿放手,本该是要洗漱沐浴了,他却全然没有下榻的动作。
“多少日了?”赵姝垂眸抵开他,寒毒渐消她的身子已逐渐恢复了少年人该有的康健,甚至连赤足触地都不觉着怎么冷了,她起身下榻,打算自己去湢浴,“该有二十三、四日了吧,多谢你替我延命,剩下的我便自个儿吃药就好,往后就不必……来、来解了。”
说着话时,她低垂螓首,光洁额头沁着细汗,素日苍白的芙颊上染了胭脂一般潮红难褪,一双杏眸尚漾着水气,外头尚套着件宽大的男式常服绢袍,将一把艳骨裹得不露分毫。
其实这几日里,她就暗自替他搭了脉,虽然并没觉出任何寒气,却听这人咳嗽愈重,到底是不想再多欠他什么了。
正要去趿鞋,臂间却被一股子力道牵了,便听得压抑的咳音后一声极低的轻笑,她一下子倒回一副坚实胸怀,耳边拂过热气:“天底下竟还有捂不热心的人么,日子记这么清楚,就真把本君当一剂药来吃了?”
赵姝微愕,有些茫然地回头望他,一霎间,对他眼底熟悉的讥讽愤懑已有些陌生不惯。
她目中迷离,叫他几乎立刻心若坠石。
“秦王孙说笑了。”醒过神来的赵姝心中抵触,她顷刻就为自己封起一道坚固盔甲,“不敢再多劳您,如今邯郸不都是你秦人囊中之物吗,救命之恩……”她突然冷笑一记,“要多少城池,或是要寡人做什么,都尽可提。”
皱眉踌躇片刻,嬴无疾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还是放缓了语调:“天色还早,不如再来一次?”
这么问着,他手上不停,却是摸索着去衣带上。
“作什么!”赵姝想也不想,朝着他心口便是一肘,这一击也不知是藏了几多苦涩颠痴,竟是正中对方心口,竟让她一下子脱开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