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气渐化作冰凉湿寒顺着颈项划入,他孤零零立着,耳畔除了雨声外便只有行刑人气哼哼的夸张呼痛声。
除此之外,扑在阶前受刑的女子也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动静,像是体察到了什么,她明明生生受足了二十四脊杖,这会儿,却只连呼吸吝啬发出。
“我是哪儿来的?”白发湿漉漉地贴着眼皮上,他没有去拂,也不须得拂,空立在庭院正中笑了笑。
这一笑,凄怆里未掩疯魔,雨势大得似要倒下天来,数步之外让人分不清对面人的神色。
生恐于希望里复归绝望,他的力气大得惊人,紫玉璜并不锋利的边缘嵌进皮肉里,惊恐到荒芜的怯懦从四面涌来,比这雨势更能将他溺毙。
他听到自己用勉强维持的语调,答了那行刑人的话:
“我只是这污沼里的蠹虫,是婢母胡奴,北虏庶人,是小人得势……”耳边听得细微动静,他接连吐息长叹,而后转身,对虚空摊掌一任雨水冲刷紫玉上血色。
听得这些当年从自己口中骂出的话,赵姝哽得伏在地上,心念一动,背上愈发痛得她呲牙咧嘴,加之先前夜膳吃得实在多,这一下,肚子里头就有些翻江倒海得不适起来。
“姑娘当年之恩,我想着继续还下去,一直还下去。”他听准了方向,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径直蹲坐到她跟前,摊着玉,目中空洞准确地盯视着她,“这是你的东西吗?”
她艰难地撑起肘,忍着难受飞略过一眼。
二人面额几要相贴,又被雨势冲散。她清晰地望见由他眼尾扑朔而下的湿痕,混在雨水里,伪装在毫无温度的淡笑里,显得他似一柄残破老旧的上古寒刃,无措易折到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