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神嫌弃地看了道匣盒中不伦不类的玉佩,啧了声,“还雕刻成如此模样,我要是苏琛就将他逐出去,莫要败坏师门。”
秦桢哧地一笑,探身拿过玉佩,神情专注地前后打量着它的模样,薄唇微扬,颇为理解地道:“初学者,已经着实不易了。”
虽然她当年第一次上手雕刻玉石时,也没有刻出如此惨不忍睹的玉饰,要不是忽而想起留在宣晖园中的画卷,是万万想不到眼前的玉佩和画卷中的草案是同一样事物。
“你就替他说话吧。”乔氏眸光扫过她手中的玉佩,又瞥向她漾起笑意的笑靥,掀起茶盏盖子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水,佯装不经心地问道:“和好了?”
已有心理准备的秦桢闻言微微摇头,又颔了颔首,别说是乔氏,就连她也不知该如何准确地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算是和好,又不算和好。”
若是放下前尘往事,给彼此之间一个机会若是称得上和好,那就是和好。
她说得不明不白,乔氏却听明白了,眸中的笑意渐渐淡去,沉默良久,问道:“桢桢,姨母想知道,你是心动,还是愧疚。”
悄然落下的话语意味深长,秦桢凝着手中的玉佩多时,微启的唇瓣许久都没有溢出片缕声响。
乔氏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可又不好表现出来,迟迟没有等到她的回话,心底叹了声气,“你和聿白是兄妹,他出手相救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更何况他曾愧对于你,也断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陷入困境中,作壁上观。”
“不论是六载前亦或是现在,我都希望你是听从心底的喜欢而与他交好,而不是他救下你后,你心中有所愧疚而去满足他的私欲。”乔氏定定地凝着垂眸的侄女,思忖几息,又道:“你若是不喜欢聿白,姨母有得是办法替你解决当下的事情,让你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这儿。”
乔氏不是不心疼自家儿子,而是打心底里觉得愧对于秦桢,如今看着烛火掠过脸庞的小丫头,心中也不好受,仿佛她前往秦家大房院中领回不过是昨日的事情,可算下来也已经有十多年之久。
领着秦桢回国公府,乔氏翌日就前往瑶山对义姐许下承诺,会替她照顾好她的女儿,视如己出。
如果说最初对秦桢好是因为许下的承诺,后来也是真心疼爱年岁虽小却很是懂事的小丫头,由衷地希望她不要这么懂事,希望她能够有自己的小脾气。
乔氏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处在懊恼之中,但凡当初能够不顾秦桢的意愿,坚决地否决秦桢与沈聿白的婚事,她就不会被南墙撞得头破血流。
他们重逢的这段时日来,乔氏嘴上不说实际也在观察着他们,也能够看清自家儿子眼眸中日渐升起的欣喜,及那颗时时藏不住的心思,他不曾与其他女子有过感情,处理起与秦桢的事情时冒冒失失,全然没有平日中胜券在握的模样。
可是也正是如此,乔氏也更加忧虑。
很多时候她都在想,要是这份动心来得再早些,那就好了,而不是如今才跌跌撞撞地闯入,摇摆着秦桢的内心。
“姨母希望你开心自在的,遵循内心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而不是被我,或是被萦绕在心底的愧疚绊住了脚。”
淡淡的语气如同袅袅炊烟,慢慢地融入微风之中穿过层层叠叠的阻碍,一下一下地敲击着秦桢的心房,道道敲击不痛,是雀跃而又令人满足幸福的力道,漾得她返红的眼眶微微湿润。
言语时,嗓音也凝了半响方才落出响音。
“今夜您看到我和他站在一起,那时的我心中是雀跃的,也很是愉悦。”秦桢抬手擦去姨母眼角禁不住溢出的水光,道:“离开国公府的三年,我也没有过得特别难捱,后来的日日夜夜我都是欢喜的,只是……”
她顿了顿,沉默半响,“只是那样的欢喜,与今夜的欢喜是不同的。”
就算是到了今日,重新踏入了同一条河流之中,秦桢也不觉得曾经的三年是白白浪费的无用功,独自生活的这三年中,她渐渐明白了许多以前不会去想的事情。
与其去追逐求而不得的事物,不如将心思落在自己的身上,如同打磨玉石般抛光,变成更好更耀眼的自己。
“对他的愧疚是有,但这份愧疚不是促使我选择他的理由。”秦桢抿了抿唇,本不想将山中的事情告诉乔氏让她担心,可如今好似不说又会让她陷入另一种忧愁之中,思忖须臾,还是道:“失踪的那几日,我的记忆曾经有短暂的缺失,我忘记了我是谁,也忘记了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