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喜只觉得手上跟没了知觉似的,不得不出言:“三婶子,你跟王婶先聊着,我还得回去烧水烧饭呢,下回再陪你们聊着。”
三婶在春喜身上扫过,见她穿着薄袄子瑟瑟发抖,心头顿时大好,跟恩赐一般摆摆手:“走吧走吧,你们这些姑娘家就是矫情得很,这天气儿还穿这么少,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多鲜嫩似的...”
喜春走得快,只听三婶子跟王婶子两人的说话声隐隐传来。
“...嫁得好有什么用,要我说也是个不会享福的,谁家的夫人还得要亲自干活儿的,长得好有啥用,等以后熬成黄脸婆了,苦都找不着,有他家倒霉的时候...”
喜春眉眼温顺,不在意的笑了笑,她家倒不倒霉如今倒是不知道,但是喜春知道,三婶子家出了个爱赌的儿子,好几日没回村里了,怕是要倒霉了。
庄户人家,十赌九输。
赌不过也赌不起。
喜春到家的时候,宁母陈氏已经到了,从她手里接了木盆,念着:“这大冷天儿的你又跑河边儿洗衣裳去作甚的,眼看着要嫁人了,得好生养养身子,可不能沾了那起凉的,贪凉伤身,唤你几位哥哥去打了水来烧着温水再洗也不迟。”
“几位哥哥都忙着。”喜春不喜欢麻烦人,“娘你怎的这般快就回来了,我三哥呢?可是那户人家瞧着不好?”
陈氏瞪她:“姑娘家家的可不能把这话挂嘴边儿,没的让人笑话了去。”教训完闺女,陈氏这才说起了的事儿。
宁家四个儿子,老大老二都已经娶妻生子,如今正是给老三宁元相看,给说亲的村里的媒人,说隔壁村那姑娘模样生得好,宁元是个精明的性子,在婚事上破有些主意,这模样好就是他定下的。
陈氏接着道:“你三哥就着那半扇的窗户看了一眼,说是露了小半张脸的,白白净净的。”
她闺女陈喜春模样不说多出挑,但这一张脸却是白白嫩嫩的,几个村都有几分美名儿,还不到及笄之年就有人明里暗里的打探了。
“那倒是挺好,这回三哥能如愿了。”喜春心里也为她三哥欢喜,母女俩说着话,没一会儿功夫就把衣裳给晾在了干子上。
开春也有些日子了,清早的时候天凉,等晌午就有些日头晒过来,挂上三两天,衣裳也就干了,只是得盯着点,怕那不时下些雨给打湿了去。
喜春端了盆放到杂货间里,又往灶房锅里给添了水,架了柴火,等着水烧开,宁父是个穷酸秀才,每日清早必定要学着城里的老爷们似的给泡杯茶水,说这叫颐养性情,宁家不富裕,这茶唤茶,却并不是城中富贵人家们饮用的茶,而是喜春同四哥宁乔在山上采摘的草药叶子,请了赤脚大夫看过,说是温和清热的好东西,泡着喝对身子有益且味道还甘甜,带着些清香,经宁家传出去后,如今村里人家招待客人茶水也都换成了药叶子。
柴火烧得快,没一会儿锅中就冒起了小泡儿,喜春手脚麻利的拿了勺子把水倒进壶里,从柜子里抓了一把晒干的药叶子,盖上盖子也就行了。
壶水置于一处,喜春又拿了簸箕扫帚、帕子把家中桌椅柜子洒扫、擦拭了一遍,忙得没个停歇,陈氏看得眉眼一跳,忙把人拉到堂屋里坐下:“你这丫头当真是石心做得不成,谁不想着躲躲懒儿的,偏生你做牛做马的。”
“娘。”喜春颇有些哭笑不得,“哪里就这般严重了。”
这家中里里外外除了年幼的侄儿侄女们,谁手头都有活计,从早忙活到晚,她每日只需在家里收拾收拾,烧火烧菜的,不用去田地里操持,在村里已经姑娘们艳羡的对象了。
陈氏不以为然:“你上头四个哥哥呢,连妻室都娶了俩个了,怎的就非要你这个当小姑子的样样不离手的,你呀,就是这性儿太好了,才由得她们...”
“娘。”喜春唤了声儿。
“行行行,我不说了。”陈氏对着女儿白嫩温婉的面容,低低的叹了声儿:“不是我这个当娘的偏颇,你甚性子我还能不知道的?这家里家外的手脚麻利又勤快,模样也不差,嫁到哪儿都是使得的..”
陈氏说着,也知晓自己失言了。
喜春面上有些白,手指紧紧拽着衣角,陈氏更是恨不能抽自己两嘴巴子,她闺女性子温婉,但对高攀了周家这门亲心里还是有些疙瘩,小姑娘家家的心里慌,恨不能把自个儿转成个陀螺才能不想这事儿的。
陈氏心里也有几分怨,这村里人人都道他们家得了这门好亲,酸言酸语的不少,要陈氏说,倒不如嫁给知根知底的普通人家呢,那周家在府城的富贵便是她这个乡下婆子都有听闻,可无奈这门亲是当家的亲自定下的,她们也只得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