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的是奶娘的奶水,除了吃奶时,其他时候都在喜春眼皮子底下。母子俩床上一趟,伺候女儿的陈氏就有话说了,“星星多乖的孩子啊,你小时候我生了足足一日才生下来,片刻都离不得人,不是吼就是哭的,那时候村里都说你以后嫁不出去了。”
再早前些的时候,风气比现在禁锢,女子更讲贤惠持家,轻言细语的,十里八乡谁家要是出了个泼辣的女子能传老远的。
宁家老幺哭声震天,动不动就哭嚎,都不用三岁看到老的,这刚出生就能看出来是个大嗓门的姑娘。
大嗓门的姑娘在庄户人家找婆家要往次的找了去。
那时候陈氏还没当上秀才娘子呢,来的亲戚就好心提点她,“赶紧给闺女先把婆家给找好了先吧,差一点也是没关系的,只要能嫁出去,总比留在家里当老姑娘的强,这留来留去留成仇啊。”
自以为似的劝告,安的心到底好不好谁也不知道,但陈氏那回可是被气到了,她一把年纪了才生下了老幺,是几个儿子后头一个闺女,稀罕得很呢,姑娘大嗓门说明身子骨结识,没有因为她这个年纪生下来的瘦弱,结果还给她泼冷水。
人家说她姑娘以后性子辣,嫁不出去,陈氏就不信这个邪,喜春四五岁就把她送到几个兄长旁边跟着一块儿读书认字,要培养甚书香气,过后谁还敢说她姑娘是个大嗓门的?人人都夸她知书达理,性子柔顺的。
喜春已经记不得太幼时的事了,跟着一块儿读书的记忆还有,但说甚大嗓门却是没的,可能是读书认字当真能改变一个人的形象吧,她骄傲的挺了挺胸:“星星是我生的,比我这个当娘的好那是应该的。”
周星星现在都还没个大名儿的。
冬日寒冷,周星星的洗三只有自家人,宁家齐齐从县里赶了来,房里烧着三个炉子,但喜春还是舍不得小郎君遭罪,请了稳婆稍稍走了过场就完了,把人裹上小被子放到小床去。
洗三的时候周星星哭了两声儿,很给了面子,一给他裹上了小被子,又闭着眼儿睡了。
他生下来后一日就能睁开眼了,如今眉宇还看不出来像谁,但那双眼看着喜春时,能把她的心都看化了的。
周星星就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头,三姑六婆的姨们就坐在不远围着炉子说话,都压着声儿,但人一多还是有些吵,周星星小眉头微微蹙了两下,又很快纹丝不动。
这得益于他的几个小叔叔,从他出生那日,周嘉就把自己早买了几个月的文房四宝给提了来,每日雷打不动的要给小侄儿弹琴听,还振振有词,“嫂嫂说了,要多读、多听,这样才能温故而知新,星星从小就听我这个叔叔弹琴,以后就能学会弹琴了,他已经进入欣赏期了。”
听个琴就能学会了,那这世上得出多少大家了?
星星没哭没闹的,喜春也就由着他,一边弹琴,两个小叔叔一边儿伴舞。
宁家石炭铺子营生好,家里挣了不少银子,这铺子东家是陈氏这个当娘的挂的名儿,来看周星星这个外甥洗三前,兄弟四个已经分了年银,一共分了五份,兄弟四个各一份,爹娘一份。
手里有了钱,给周星星送的礼都是带金儿的,大嫂赵氏送了衣裳鞋袜,两对金镯子,一个小金锁,都是贵重的东西。
喜春城外汤池庄子有一间专门的小池包间儿,这会儿正在跟她们说,“左右也是防着没人的,你们都来了,倒不如去泡一泡,也享受一回。”
她只跟女眷说,至于男眷那边,现在汤池庄子在城中可是头号去处,早就提前定好了日子,用不着去日日守着了,里边的大池小包早就排到下月去了,要是没人退出来,他们只能干瞪眼的。
赵氏唐氏几个一口就应下,在房中坐了坐,一出门就跟家中几个男子一说,得意洋洋的看着他们,叫宁乔“嗬”了声儿,“我妹子现在已经变了,有好事儿全想着家里的女眷去了。”
惹得一家子齐齐笑了。
洗三完,赵氏几个用过了午食儿就去的,宁为带几个兄弟们去看他在城中的药铺,周秉陪着岳丈下棋,院子里几个孩子疯跑,有丫头们看着,他们还来了一轮一轮的比赛,周嘉在一旁弹琴当裁判,蒋翰报数,出战的是周泽和子仪。
按周嘉的话讲,他要是出战的话,“那就是以大欺下了。”
他还是很有公正心的。
周泽跟着许秀才上了两年学了,子仪虽说比他小,但日日跟着宁父耳濡目染,还是有几分底子的。
比赛的是背诗。
两拨人各站一方,子仪有妹妹大妞加油,周泽有弟弟周辰加油,蒋翰一报数,两个人齐齐往前迈上一步,你一言我一言的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