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前过来时便经过了陵山郡,贺令昭听到这话,眉心也微蹙了一下,旋即他安抚道:“大堤冲断了是大事,当地的官员定然会第一时间向皇伯伯上奏的,到时朝廷定然会派人来赈灾的。你别担心,大不了到时候我们绕过陵山郡回京。”
沈知韫轻轻颔首,但她的情绪却依旧低落,甚至还时不时望着窗外的雨幕出神。
贺令昭心里纳闷,他问过沈知韫,沈知韫只说无事。但贺令昭不放心,便又私下将青芷叫来打听,从青芷口中,贺令昭才得知,沈知韫的父亲曾是陵山郡的属官,十二年前,陵山郡连日大雨导致山洪暴发,沈知韫的父亲在转移受灾百姓时被洪水卷走了。沈母的身子本就不好,沈父亡故后不久陵山郡又起了瘟疫,沈母便丧生在了那场瘟疫中,只留下了七岁的沈知韫。
难怪当初他们途径陵山郡的时候,沈知韫曾提出在陵山郡住了一夜。
沉默须臾过后,贺令昭问:“岳父大人既是因公殉职的,按说朝廷会嘉奖才是,为何我从未听说过此事?”
十二年前,陵山郡山洪暴发,附近的三个村子被吞没,死伤数百人,这件事贺令昭在上京也有所耳闻。但当初所有人都说,是陵山郡的知府力挽狂澜一直奔赴在救治百姓的前线,而那位知府并不姓沈。
“当时奴婢年纪尚小,对此事并不知情。”
贺令昭点点头,便没再多说什么了,但他却将此事暗暗放在了心中,打算回京去找沈怀章问问,左右这事沈怀章定然很清楚。
这场雨拖拖拉拉下了月余,原本打算为王老太爷贺完寿就走的贺令昭和沈知韫,一直拖到七月初才离开。
他们离开这日,王家嫡长孙亲自送他们夫妻二人出城。
到城外后,王家表哥从马背上下来,同他们二人话别过后,又叮嘱道:“陵山郡那边的大堤被冲断了,周遭的州县都遭了难,为了安全起见,你们绕些路从山阳过,以免遇到灾民。”
除了这番叮嘱外,王家表哥还遣了六名身怀武艺的家丁,让他们六人一路将贺令昭他们护送至淳县再回来复命。
王家表哥如今走南闯北做镖局的生意,他既这般谨慎,贺令昭便也没拒绝:“好,多谢大表哥,日后你来上京,我请你喝酒。”
王家表哥笑着点头应了。
马车辚辚前行,身后跟着护卫随从,一行人往上京折返。
来时贺令昭他们一路优哉游哉而行,如今陵山郡遭了灾祸,贺令昭不想节外生枝,归程时他们一直走的很快。
但如今正是天最热的时候,他们从太原离开之后,便日日艳阳高照。每日到了巳时之后,空气里的热浪一股接一股的朝人袭来,马车里放了冰人还能受得了,但马却受不了。
贺令昭没办法,只得吩咐下去,每日起早赶路,中午最热的时候歇息,到申时过后再赶路。可即便如此,他们一行人还是走得人困马乏,整个队伍都蔫蔫的。
贺令昭不断摇着手中的折扇给沈知韫扇:“阿韫,你再坚持两日,待咱们穿过山阳,到淳县就好了。”到了淳县他们就不必担心会遇上流民了。
沈知韫扫了贺令昭一眼,昔日养尊处优的贺家二公子,如今汗流浃背,手中的扇子都快扇出火来了,但那些许的凉意,很快又被酷热融化了。
沈知韫与贺令昭原本以为,他们绕路穿过山阳,便不会遇见流民。却不想,他们在去山阳的路上,便陆续碰见灾民了。
沈知韫看着路上衣衫褴褛的灾民,神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看来这次陵山郡遭受的灾情,比我们想象的严重。”
贺令昭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出上京,亦是第一次看见灾民。
这些人衣衫褴褛,赤着脚在路上行走,他们拖家带口个个神情麻木,仿佛游荡在这世上的孤魂野鬼,听见马车的辚辚声之后,他们便一股脑儿扑过来央求:“贵人,赏口的吧,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贺令昭立刻将沈知韫护在身后,护卫们立刻冲过来,拔刀将他们驱赶开来。
贺令昭掀开帘子,见他们只有五六个人,其中还有老人和孩子,便拧眉吩咐:“给他们一些吃的。”
安平得令,立刻将他们的干粮分了一些给那些灾民,灾民们立刻纷纷道谢。
贺令昭放下帘子,转头同沈知韫商量:“阿韫,山阳如今既然出现灾民了,便意味着灾民会越来越多,我们接下来得抓紧时间赶路,以免碰上更多的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