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踱着步,到了案前坐下。
这张桌案之上,压在奏章下头的,是澜瑛阁顶礼献上,他原本打算交给舅父的,农粮军草。
那不是一个小数目,甚至多到足以解今日朝堂之上眉睫之困。
也能让心弦都快要崩断的他长长松一口气,得到片刻喘息。
他想起卫瑛当日所言:“陛下,而今朝堂上人人自私只为自己,陛下也要当心,多为自己打算才是。”
几次相处,他也大概了解卫瑛为人,说是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都是夸他了。
可当石头真情流露为你着想时,很难不动容。
尤其此刻对比,舅父只会逼他,可澜瑛阁呢,未来可能会成为他妹婿的卫瑛,是真真切切为他着想。
皇帝不动声色收回视线,“舅父若想去查,尽去便是,若真是澜瑛阁所为,不肖舅父说,吾自会下旨。”
冷冷一句,兜头给镇国大将军浇下一盆凉水。
似一双玄冰之手,将他的怒发冲冠一下摁灭。
让人由内而外地心寒。
他牢牢盯着皇帝,不过月余,他这外甥,当真变得天翻地覆,越来越像一个皇帝了。
目如寒星,沉沉看着他,像是要重新认识这个原本熟悉到骨子里的人。
半晌,脚下后退一步。
低首,抱拳,声音洪亮。
“臣,遵旨!”
皇帝放在桌上的手重重抖了一下,似被惊到。
殿门打开,合上,隔开风雪,隔出一个孤家寡人。
皇帝挥挥手,让身侧亲信大监都退出去。
他游魂般飘到了内室,自暗格中抽出什么,到火盆边,松手丢了进去。
火舌舔上纸张,呲地一声冒得好高,光芒刺目,在他两只黝黑瞳孔中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