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一席话,李邵不再出声,亦没敢抬头去看圣上神色。
殿内很安静,除了那点儿呼吸声,再也没有旁的动静。
李邵心虚归心虚,却也渐渐冷静下来了。
以他对父皇的了解,那套说辞是能平息父皇大半怒气的。
至于余下的怎么火要怎么发,他还有些吃不准。
可大、可小。
圣上看着李邵,良久,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是啊,邵儿从小就是这么向着他。
明明如此富足,锦衣玉食,可一旦有什么好吃好喝的,就会想着他。
一位天子,一位太子,什么山珍海味没有见过?
可圣上还是会时不时地,为儿子的孝心所感动。
好话能说就说,至于反过头去火上浇油,他也不是疯子,自个儿在圣上跟前寻不痛快。
这么一想,圣上面上的郁气散了些,问道:“那些酒,都被你弄到哪儿去了?”
被圣上要求天天跟着太子、指点太子的徐简,总不能是什么事情都不晓得吧?
辅国公讨不到好,他们这些御前伺候的人,难道就能舒坦了吗?
显得她这个老太婆欺负小孩子了。
“可你说你不缺心眼,怎么往库房折腾去?”皇太后说着,在林云嫣的手背上打了两下,偏又不舍得打重了,“防东防西还防起哀家了?哀家能害你不成?赶紧给哀家一个准话,你到底掰扯谁呢?”
辅国公喝多了?
晶亮的泪水珠子含在眼眶里,眨巴眨巴着就要砸下来。
曹公公斟酌了一番,道:“不瞒您说,小的刚才查问时就想过,手都有本事伸到库房了,怎么就只动那酒?
现在想来,倒也能够理解了。
夜风拂面,李邵揉了揉膝盖,低声道:“曹公公,我这事儿做得不对,父皇跟前还请公公多替我说说好话。”
不是重话,但都是真话。
伤不到筋、伤不到骨的。
云嫣倒是不用在后宫里谋生,但也不是与这前朝后宫没有任何一点关系。
等了约莫三刻钟,他见徐简出现在视野之内,便急急上前去。
圣上让曹公公陪着来,摆明了是不想闹大、传开的意思,她当然也就顺水推舟,不至于为此与圣上争一个高下。
皇太后的心不由一痛。
等要喝了,开栓子装些就是了。
宁安提到了谢恩宴,而那谢恩宴还没散场,知道贡酒什么味、宴席上的酒又是什么味的,数来数去,人数有限。
古月送来了九大桶,最初圣上分了一小半后,那空了的木桶就闲置着等着扔。
圣上不至于迁怒,但圣上不高兴的时候,大伙儿心里发怵啊!
“你关心朕,作为一个儿子,你的孝心让父亲十分感动,”圣上顿了顿,又道,“可你不止是朕的儿子,你是皇太子,你去动库房的酒来孝敬朕,唉……”
曹公公:……
到了这会儿,林云嫣也不会瞒着皇太后,直言道:“太子。”
圣上自己当过皇子、有许多兄弟姐妹,他现在还有其他儿子女儿。
只是……
宫里“怪事”太多,想要立足,需得自己甄别。
连桶装着,寻了个地方储藏,也免得保存不利、平白就坏了。
李邵忙又赔了罪,再与林云嫣道:“宁安要那酒,我让人给你送去。”
皇太后见她要哭不哭的,思来想去,还是不再多说,只让王嬷嬷去打水来,让林云嫣净面。
态度这么好,谁还舍得说几句重话?
可这事情,不仔细掰扯几句,她心里又着实不得劲。
正因为什么都不缺,所以才只动了他想要的东西,旁的都不在意。”
另一厢,慈宁宫里,皇太后握着林云嫣的手,嗔怪地看着她:“你搬救兵,还说什么崴了脚,你是要吓坏哀家。”
徐简道:“回回都掀殿下的底,臣都掀得不好意思了。”
他要那些酒,本就不为了糟蹋。
不多事,不多事!
等徐简进去面圣,曹公公上了茶水后便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有那么一瞬,曹公公很想问问徐简,把太子这事儿掀出来,到底图一个什么,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了。
圣上一想就能想明白。
听到这儿,圣上才缓缓睁开眼睛,轻笑了声:“宁安也是小孩子,皇太后素来宠她,她一年也听不到几句重话,偶尔听听,可不就要哭了。”
他就是可以这么随心所欲。
皇太后脸色微变,抬手轻轻又打两下:“昏头!他昏头,你也昏头!”
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