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从最初就立场分明了,后头的那些,把辅国公说得英勇无双,岂会是好话!
可殿下指出来的那些,国公爷与郡主在此之前就给了圣上答案了。
不是被问起后补充答案,而是早就回答过了,再让圣上看到问题……
这一前一后的顺序反了,落在圣上心里,感觉完全不同。
李邵话里的意思,连曹公公都听得出来,又怎么能瞒得过圣上?
“你武艺远不及徐简,韧性也远不及他,他十四岁能单枪匹马与军中将士们打车轮战,打得人人服气,靠得不仅仅是武艺,还有韧性,屏住一口气不松懈的坚持,”圣上深深看着李邵,道,“邵儿,你没吃过那种苦,你不理解,朕不说什么。
朕只告诉你,没让人护你先行离开,不是徐简不想,而是不能,那只熊瞎子的目标一直都是你。”
李邵面红耳赤。
父皇在这时候这么夸赞徐简,落在李邵耳朵里,与驳斥他没有任何区别。
仿佛是两个大耳刮子似的,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
而最后一句话,让李邵又愣住了。
熊瞎子的目标是他?
他怎么没有看出来呢?
不是,徐简连这个都胡说八道了?
李邵情急着想要反驳:“儿臣又没有招惹那畜生,怎么会……”
圣上却对他摆了摆手。
徐简尽力了。
熊瞎子体力不支,被徐简砍去一条胳膊后,它都在御林的围剿之下坚持了那么久,甚至还反手伤了几十号人,这么一头畜生,哪怕徐简真的身强体壮无病无痛的,都不敢说能应对得更好。
“你提宁安,”圣上揉了揉眉心,围场事情问过了,现在的重点是那心怀不轨之人,“你无端端提宁安做什么?”
李邵语塞:“这……”
他为冯内侍来的,但他总不能说,是冯内侍的话让他意识到宁安的小动作吧?
圣上继续问:“朕还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觉得徐简伤好了?他在装?你亲眼看到徐简活蹦乱跳了?”
李邵张了张口。
他没有看到,但冯内侍使人跟着徐简,在彰屏园看到了。
圣上不用李邵发声,只看他反应就明白许多,直接问:“是那个姓冯的太监,对吗?他告诉你徐简装伤,也是他跟你提宁安。”
李邵的呼吸一紧。
他是害怕的,被父皇这么逼问,李邵怕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可内心深处,他也知道,鸡皮疙瘩之下还有激动与兴奋。
多刺激啊,多喜欢啊!
每品尝一次都会血液沸腾,那这一次,他能全身而退吗?
他要怎么和父皇解释……
“儿臣,”李邵的喉头滚了滚,嘴唇颤着,紧张与刺激交杂在一起,“儿臣去围场,不是为了试探徐简。
儿臣是听说他伤好了,可他却只上朝点卯,没有依您的意思、随儿臣观政,想来应该是新婚燕尔,他想多陪陪宁安。
正好儿臣想去围场,想打些野味给您和皇太后,让徐简跟着去,一来是让您放心,二来想着他们夫妻去围场也是消遣。
儿臣其实也想过,徐简可能也要一个契机,别腿伤好了,他反倒因为心病不敢扬鞭……”
一旦起了头,之后的话就如流水一般,慢慢顺畅起来。
“都是些稀里糊涂的念头,儿臣很清楚,这个时节很难打到野味,只能碰运气,”李邵摸了摸鼻尖,“所以,当儿臣看到那头鹿时真的特别高兴。
那头鹿一看就肥壮,烤起来很香,儿臣一门心思都是把它带回来,最后越追越深。
可惜没追上。”
圣上闭上了眼睛。
耳边,不再是李邵的声音,而是葛御史在金銮殿里的慷慨激昂。
“寒冬、腊八,是什么让殿下在这等时候非要去围场狩猎的?是想给圣上、给皇太后再猎两头鹿回来尝尝肉腥味的孝心吗?!”
孝心啊……
邵儿的孝心,在这时候表露出来,是真心,何尝又不是手段呢?
几个时辰前感受到的事,此刻又体会一番,这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