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窝棚是一个地理概念，早期只是聚集在窝棚区中部位置，靠近第六大道一片区域。现在指的是第六大道沿街，绵长七八里，由马家帮控制的商铺区域。

由于窝棚区没什么明显的区域分界，越远的地方的人，对这个概念的理解就越大。其他镇的人，甚至会用马家窝棚来指代整个第六大道以东整个第六区的连片窝棚。

金乐跟黄元一起沿第六大道往南走去，一路上黄元跟金乐介绍他了解的情况。

左手边的商铺区域是马家窝棚，右手边则是刘家窝棚。相比马家窝棚，刘家窝棚光从外貌上来看，就显得更体面一些。李家窝棚蔓延十里以上，基本都是单层砖瓦结构商铺，有的甚至有两层，商住混用。对面的马家窝棚商铺，大半甚至是土坯房，规模也要小很多。

很容易就能判断出刘家窝棚比马家窝棚经营的更好。主要原因就是刘家窝棚人家是家族制的，不止是刘家一家，而是以刘家为中心，十几个世代联姻的大家族，刘家大概只占了一半左右。

由于是家族制，所以在经营上，他们的商铺就是家，就是生活方式，就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所以更团结。马家窝棚这边，则是帮会势力控制，商铺给帮会缴纳保护费。帮会跟商铺只是互相合作，团结程度就比不上对面。因此马家帮在跟刘家窝棚的冲突中，始终占不到便宜。占不到便宜，又不能不打，因为有些行业不打不行，不打生意可能全都被人抢走，以后连保护费都收不到。

马家帮打又打不过，不打又不行，所以一直十分尴尬。这也是他们愿意跟黄元合作的原因。

因为双方经常打架，这里的治安很差，导致很多生意在这里根本做不了，比如银行不可能开在这种地方，大型的批发商铺不可能在这种地方，最后等于将大量优质商业逼到了街区。两个窝棚区就只能不断内卷中，分享一点残羹剩饭。

“他们就不能坐下来谈谈吗？”

金乐很不解，这两方打来打去，只会越来越差。

黄元道：“没用。谈过不知道多少回了，可有的生意不打不行。这里的小生意，就是些衣食住行，针头线脑的街坊买卖。稍大一点的，就是给外面供应材料，或者分销零售，他们争的也主要是这部分，你多拿一点，他就少拿一点。所以只能打，今年谈完，明年粮食分销季节还得打。不打就拿不到份额。”

狼多肉少，就只能卷。

很快他们来到一户砖瓦门面前，招牌上写着万家草行。

这就是一家材料商，大量收购拾荒者从红雾里采集的各种草药，红雾有毒，里面的动植物不能食用，但有些草药却有特殊功效，算是城外为数不多的大宗产业之一。这种生意，也就是那种不打不行的生意之一。

打就能争取到份额的原因在于，不打，竞争不过对面的刘家窝棚，打了，会让上家的经销商害怕影响最后的生意，迫使对面坐下来谈，给他们分好份额。每年都打，有时候打已经成了一种态度，马家帮不去打，凭什么让商铺给他们保护费。

进入商铺，如进了鸿门宴。

马家帮帮主大马金刀坐在客厅里一个高脚椅上，左右两排打手，手里握着土枪，一副要给来人下马威的架势。

不单纯是摆样子，因为金乐从每个人的眼神中都读到了仇恨，上百年积累的仇恨，一代一代传下来。这里没有马家人，但未必没有当年跟着马家闹事，有祖辈死于战斗队之手的人在。

金乐却一点也不怕，径直走到马家帮帮主面前，对方是一个彪形大汉，脸上有刀疤，敞着怀，胸口布满伤痕。

他昂着头，歪着脖，盯着金乐。

金乐也盯着他。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像两头野兽互相对峙。

许久之后，马家帮帮主面皮一抽。

“是金家的大少爷，久仰久仰。”

“马家帮的牛帮主，幸会幸会。”

见两人搭腔，一直在身后提着一颗心的黄元松了口气。

牛帮主问道：“金少爷，我只问你一句话，第三街的买卖有你的份？”

金乐肯定道：“没错。”

牛帮主道：“好，我知道了。送客！”

这就把金乐赶走了，双方的关系就是这样，不打起来就算双方够克制，不可能坐下来友好的喝茶谈话。

金乐直接走了出去，但黄元没有出来，显然金乐出面后，他们才能谈其他的事情。

大概三分钟的样子，黄元才走出来。

金乐有点惊讶：“这么快？”

黄元道：“我就问了他一句话，他甘心一辈子被刘家压在头上吗？”

这句话确实很要命，站在马家帮的立场，确实很难忍。

“他们会同意吗？”

“那就得看他们是真怂还是假怂了。”

真怂，完全不敢去碰街区的战斗队，那什么都不用谈了，假怂，有希望敢玩命，那就是银光城都敢去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