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无恶拿着不恶刀的双手已在微微颤抖,而他的声音颤抖的更是厉害,“徒儿……做不到。”
何不恶淡然道“当年为师也曾这样说过,可最后还是杀了师父,其实这种方式在修仙界被称为兵解,兵就是兵器刀剑,解就是解脱尘世的烦恼。所谓兵解,即是通过兵刃得到解脱,据说这样之后,修炼者的元神可以得以保全,转世投胎后,灵智不灭,修为不损,如此就能继续修炼,使得生命以另一种形式得以延续。”
这段时间里,任无恶对修士乃至修仙界已是有了大概的了解,知道元神是什么,听师父这样说,他惊恐之心稍减,忙道“师父的意思是说,这……兵解……其实是一种延续精神魂魄的方法。”
何不恶道“不错,据说在修仙界很多修士选择这种方式转世修炼,而我们的祖师爷袁勿恶,当年就曾以兵解之法得以重生,最终修炼有成开宗立派。”
任无恶恍然道“是不是就是因为祖师爷曾经兵解过,所以才有了这个门规?”
何不恶道“应该是吧,无恶,为师寿元将尽,怎么死如何死其实并无分别,借你之手兵解正好应了门规,也许兵解后为师还有机会重来也说不定,既然如此,你有何必纠结困惑呢?”
话虽如此,可任无恶还是无法接受弑师之举,可见到师父坚定肃然的神情和眼神后,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做这件事,如此他才能接任宗主之位!
见他还在犹豫考虑,何不恶忽然一笑道“无恶,拿起刀看着我!”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又蕴含一种魔力,使得任无恶不得不遵从。
任无恶下意识的握住了刀柄,起身持刀看向师父,他见到师父的眼睛忽然分外明亮有神,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他不觉恍惚起来,继而耳边又听到一阵阵言语,那是师父的声音,可他又听不清师父在说什么,只是觉得在师父的言语里他有了动作,可至于在做什么他还是不知道,直到听到一声闷哼他才醒过神来,继而见到自己竟然拿着不恶刀刺在了师父胸口上,刀锋穿过了师父的身体,鲜血顺着刀锋流出滴落在地,而他的手赫然还紧握着刀柄,他竟然真的杀了师父!
任无恶惊骇之极,而他的手依旧紧握着不恶刀,他不敢动,生怕手中刀再对师父造成伤害,虽然这一刀已然是穿胸而过,已是必杀一刀。
“师父……师父……我…”任无恶已是语无伦次,但他已经醒悟过来,刚才何不恶竟是对他施展了天人夺志摄心术,令他在失神状态下挥刀刺向自己。
何不恶还未死,他神色淡然,从容之极,仿佛这一刀刺穿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另一具肉身,见任无恶那么惊恐,手足无措,他不觉一笑,和声道“无恶,别害怕,第一次杀人就是如此,为师当年比你还要慌乱,不要紧很快就好了。”
任无恶早已是欲哭无泪,颤声道“师父……徒儿……”
何不恶含笑道“等为师死了,你要将为师火化,骨灰就埋在这里吧,能有这样一个埋骨之所也是一件幸事。”
任无恶哽咽道“师父……徒儿……记住了……”
何不恶看看四下悠悠叹道“生死无常,聚散有因,这便是人生啊!”感叹之后,他吟唱道“长路漫漫伴你闯,带一身胆色与热肠,寻自我觅真情,停步处视作家乡,投入命运万劫火,那得失怎么去量,驰马荡江湖,谁为往事再紧张.......迎入日月万里风,笑揖清风洗我狂,来日醉卧逍遥,宁愿锈蚀我缨枪……”
随着歌声越来越低,他眼里的光彩也逐渐暗淡,最后那歌声还未消散,他双眼已然紧闭,一代强者溘然长逝。
眼睁睁看着师父死在自己的刀下,任无恶脑袋里已是一片空白,师父就这样死了?就这样被自己杀了?是我杀了师父!我杀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师父!
任无恶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现实,可他又不得不接受,师父已经死了,那柄刀还插在师父身上,师父的血还在不断滴落,师父的身体还站立在自己面前,还是那样的挺拔,可师父已经死了。
许久后,任无恶才缓过神来,看着师父苍白的脸,想起师父生前的音容笑貌,他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流着泪,他小心翼翼将不恶刀抽出,随后将师父的身体轻轻抱住放在了地上。
眼泪哭干了,眼睛哭红了,任无恶又在师父遗体前跪了整整三天三夜,然后再按照师父的遗愿将尸身火化,将骨灰埋在了这座山顶上。
何不恶的死对任无恶来说是一次打击,虽然他早就知道师父会死,可他万万没想到师父会死在自己刀下,这是他无法接受的,但事已至此,他唯有面对,而他也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讲,这不是弑师这是帮助师父兵解,只有如此,他才能好过一些。
师父走了,任无恶又成了孤家寡人,此后好几天,他都是浑浑噩噩的样子,每天就守在师父墓前发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就觉得这样心里会舒服一些。
又过了数日,任无恶才从悲痛伤心里慢慢抽离出来,再想起师父对他的期望,他振作精神开始了新的生活。
孤零零一个人在山上,任无恶没觉得孤独无依,反而是更为沉静,修炼起来是愈发认真刻苦勤奋,没了师父的指导督促,他更要努力,如此才能让师父在天之灵得以慰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