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日杂店的老头这时也出来开始收东西,小矮人一样的瘦小个子吭哧吭哧的搬那堆坛坛罐罐。老张并不走过去交谈,只是隔着两个门面默默的望着,对面的腌菜还没有收,他预备等老太太回来再走。正好有人来买糖蒜找不到人。
“称好多嘛,个人拿袋子捡嘛,捡了放那秤上称了就是。”他走过去从下面拽一个袋子给她,把夹糖蒜的筷子也递给她:“称好多个人夹。”
那人只捡了几个,递给他:“就这些,称嘛。”
“晓得老板走哪里去了。”这可叫人心慌了,他无措的望一圈四周,颤抖着把袋子搁秤上,晓得是十几块一斤,却不晓得怎么按才能出钱来。这可不是个会等人的面孔,他又看一圈周围,总算逮着里面一个菜老板,赶紧招呼他:“你来帮我按哈儿呢,她这个我还不晓得啷个按呢,她这个是十二块钱斤呢,我是按二十四吗?”
“人走哪里去了嘛。”老板走出来看一眼,在秤上按了二十四,同两人说话:“是噻,十二按二十四,这里价钱好重都出来了,五块三,拿五块钱嘛。”
“莫给我看错了哈。”买家一面付钱一面说道。
“啷个得会哄你呢,个人看嘛,老头这里眼睛不相干看不到按不晓得,我们这里是不兴搞耍秤这些的哈。”
买家还是不肯定,撇着嘴递给蔡老板五块钱。
”又不是头一天,我还哄你。”待他走远菜老板才将五块钱递给他,笑着给他示范:“啷个嘛,你没按过这个吗?我看平时你卖烟都是在这上面称的嘛。这个多简单呢,你把称摆好清零就是,一按重量价钱都出来了。”
“就是搞不懂呢,平时都是她帮我按的,我没按过她这个。”可想刚才的紧张和感激。
“晓得她走哪里去了,将还在这里欸,晓得又走哪里去了。”
里面市场七点关门,连打牌的人都开始散场收摊,菜贩站在摊前同老张一起看对面搬坛子的老头摆个龙门阵:“七八十了还天天搬进搬出的,力气硬是好,搁那里哪个要嘛。”
“摆着卖没人要,偷去了又心疼。”是造孽,尤其他身形矮小,这样进进出出格外可怜。可他脸上并没有摆出一丝需要旁边帮忙的表情,反而一双看人的眼睛写满了生人勿近:“天天搬也搬习惯了,当锻炼了,今朝搬十斤明朝就可以搬二十斤,人家还个人种菜吃呢,行实得很。”
“再行实也是八十几了,就像这样一跟斗摔下去你就可能起不来。你信不信嘛,不怕他再行实,年轻人手杆断了照样跑,年纪大的人手杆断了少说你要躺三五天,是不是嘛。”
“那当然咯,毕竟上年纪了噻,再行实跟年轻人也不能比了。”
“就是说呢,还天天这些东西搬上搬下,我扔这里不算了,轻轻巧巧的我搬进去,这些,人家拿去就拿去了。啷个好东西嘛,再说你这个又值几个钱嘛,还不如你那烟狗儿,我一天高兴来就来,不高兴不来就是。又没得哪个固定收你钱,也没得门面费,钱还不一定比他赚得少。你这拿来一直卖不脱是不是钱嘛?
你看那些过路卖水果的,你看人家天天平板车推着,又不要门面费又不出好大的力,那好轻巧嘛。人家天天进货价批发来零售,也是随时高兴,天晴就来,上午来,落雨了不高兴了我不来就是,好方便嘛,何须天天在这里守着啊。你莫看他这点点大蓬蓬也不便宜哈,一个月也是一两千哈,也不便宜哦,还把人套在这里。”
老张卖这几年烟从来没算过利润,只是看屋里烟不多了又去烟农那里收一些来,有时收的价格也不低,再日复一日的守着卖出去,大约也就是个菜钱生活费。不过在老张看来已经是个不错的活路了,只是冬冷夏热,谁会耍着消遣时间还给你一个月生活菜钱呢。靠着这个能挣生活费的消遣,从前的老本可都还存着呢,还得以保存,这难道不也是一门好生意。
不过听了这一番话老张觉得,除了卖烟,或许也还有其他的东西也可以兼着卖一卖。
卖腌菜的老太太这时才来,是给步行街那边的饭馆送腌菜去了,也是怕有人来买东西没人,急得像一路小跑过来的。老张把五块钱和卖五块钱的事情讲给她听,又道:“天天都是一个人在这里守着,没得人唛你摊子盖着嘛,或者喊个人在这里守着嘛。”
“喊哪个在这里给我守着嘛。”她喝一气儿水,欢喜的把钱揣口袋里:“盖着也不行,像这样有人来呢,还是要卖个几块钱噻,管他多少,有人要就卖。”
“卖了收不到钱不是一样啊,人家给你拿跑了都不晓得。”
“有哪个要哦,我巴不得哪个给我一哈拿去,你这小打小闹滴滴点点拿去我还不发觉,等他拿去了我就不卖了,我也转去看电视睡瞌睡耍,还省得天天在这里守着,寡冷。”她还要再摆一阵才收摊,屋里的人还没有来接她,一个人弄不转去:“来没有,还在屋里吗,来收摊噻。”
“还在屋里整啷个嘛?”孩子都出去了,她屋里就两个人,那个人一条腿还跛了,行动不便。
“谈马上来了欸,可能在转盘来了吧。”
她挂了电话,自己一个人先慢慢收拾起来,腌菜,熟菜,甜酒,小汤圆,泡菜,一大摊子。老张站一阵,市场里几乎没人了,头上的天还没有黑,里面市场的人都走了。灯也灭了,仅周围一圈门市有的还在营业,也是在收摊结尾了。外面马路的灯都还没亮,不知几点了,才想起来没带手机,又说要接赵盈来着,怕这时她已经吃了饭在学校预备要上晚自习了,也就慢慢独自走回家去。
还不知,黎书慧已经在屋里跟忠旭吵得不可开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