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的一走，以后再要坐一个桌子吃饭也没得几个回数了，那两哥哥还是下细，恁几年没去，人还是多周到的,还是没把你当外人。你要记着人家的好，再是啷个不来往了，两个娃儿人家给你生的，小时候人家给你拖大的，那边的人也有血缘，还是要喊人家一声舅舅。”

而后打潘宜的主意:“过完年妈妈还走贵州去不？你马上读初中唛，还是转这边来读噻，哥哥也在这边，你跟哥哥一起不嘛。”

老张夫妇齐齐将小姑娘瞧着，见她思考了一下，似为难又像狡黠：“不晓得妈妈她还去不去。”

黎书慧同她小声道：“哪里读都是一样，那边又没得认得到的人，就转这边来读就是，你恁多伯伯嗲嗲都在这里，爷爷哥哥也在这里，喊妈妈转来嘛，转来这边读。”

潘宜只剩为难了，潘天发哄她：“这里哥哥姐姐多，这里热闹，你看这里信欢姐姐对你好好，喊他们带你一起耍，走上面去看婆婆，带你到老家去看看。”

信欢捂着脸看他们像狼外婆哄小孩子一样哄她：“喊哥哥摩托车带你上去，趁着你哥哥现在还没谈女朋友多带你出去耍一耍，二天你哥哥耍女朋友了结婚了他摩托车就只带女朋友了不带你了。你小时候最喜欢跟哥哥一起跑噻，鞋都不穿追着到处跑，喊你哥哥教你学摩托，怕不？心细胆子大就学得会，你哥哥学摩托车又没得人教，就这样个人就骑走了，你想跟你哥哥学不嘛？就在这里耍嘛，伯娘这里还可以天天吃火锅，好安逸。”

潘运埋着头不说话，手里一根烟光是燃着，似苦恼，又似默认。老张问他：“你那边啷个样嘛？过完年还是要走那边去吗？不转来吗？可以转来得了噻，还走恁远......”

黎书慧也与他道：“那边有朋友没有嘛？你也准备在那边买房子定居吗？王小川跟福全都在那边买房子欸，你们都一起的吗？你也不准备转来了？”

他道：“没有，不在一个地方呢，福全要离得近些，小川离得远，小川在东莞那边了。”

黎书慧道：“东莞又在哪里嘛，隔得好远吗？他们今年过年也没转来呢，他们唛是一家人都在那边噻，你一个人在那边整啷个嘛，耍了朋友又另说。一个人在那边也没得意思，还是早点转来嘛，你看张忠承，出去了就不转来，我们这些还能活好多年哦。”

他更苦恼了：“看吧，暂时还说不准，现在生意还可以欸，再隔两年看，隔两年再打主意。”

潘天发道：“始终是要转来，早点转来，娃儿恁大了，潘宏马上都谈朋友了，妈老汉都不在身边也不可能。结婚成家，你两个大的这样搞，好叫人家妈老汉笑他吗？女朋友喊转来丈母妈啷个看他。”

黎书慧小声嘀咕：“一从房子拆了搬下来没得哪年人是齐的，不是缺这个就是缺哪个。谈句不好听的，现在还有这三个老疙瘩在，再过几年这几个老疙瘩都不在了，还转来过啷个年啊，妈老汉都不再了。你几个是出去了就不转来了，年年喊转来过年都跟请祖宗一样，说的不好听我祖宗都请来了都没请转来你们。过年不转来还在外面整啷个，我们屋里的人是，人家屋里都盼过年，我们屋里都躲过年，你们啷个搞的嘛！”

老张道：“我们屋里的人脚杆都长，一步跨出去了就不晓得啷个打转儿转来了。”

潘天发因醉酒赤红的眼睛瞪着潘运：“是该批斗哈！再不想转来妈老汉还在，妈老汉都不转来看看吗，点儿样子都没得！一个二个都是四五十的人了平时我不谈你们，马上下一辈的都成家了你上一辈几个还在外面晃！两个坐拢来好好谈谈，娃儿恁大了，又不是啷个好天大的过错。你妈妈都过世恁几年了，还怄气怄到今朝，你作为个男子汉硬是是......”

黎书慧问他：“头七也快得呢，头七你还上去不嘛？”

潘天发道：“初一，过年也该上去。”

潘运又点点头：“看。”

黎书慧道：“依着你是女婿的身份该上去，你是娃儿老汉的身份更该上去，人家认个干保爷正月初一还要上去磕个头呢。”

黎书慧又来哄潘宜，小声同她笑：“妈妈在那边忙不？她一个人唛，平时还有其他啷个人没得。”

“舅舅跟舅妈。”潘宜回答她。

“就是你舅舅一屋人？你舅舅他们在贵州那边也做好多年生意了吧？你外婆过世了呢，谈要转来不嘛？他们恐怕倒是就在贵州了，恁多年呢，妈妈会回来噻，你户口还在这边不？老汉转来唛，你跟妈妈也一起转来噻，转来一起像今年这样过年吧，像今年这样多热闹呢。”

潘运埋一阵脑袋，烟已经燃完了，潘达他们在屋里打牌的声音极大，潘迅出来喊：“喝恁多酒还要堆长城，你怕真是瞎子碰到聋子呢！”

她手里拿着抹布，是来请下面桌的小祖宗们的：“还在整，还要喝到哪时候嘛？你几个，怕酒瘾翻出来了！快点放筷我洗碗！以为这是水吗？我看等哈儿你伯娘这大厅不够你几个打滚。”

竟然刘强还是喝白酒的一把好手，只是红了脸，眼睛却很清明。信有酒量浅，一喝就吐，吐完了再被潘寓拽回桌上来。醉得最厉害的是潘宁和潘宏潘寓三姊妹，眼睛一片赤红，身体都开始坐不直了。饶是如此，少年心性，谁也不服输，非要挺到最后不可。

“耍啷个嘛你们，究竟耍啷个还没喝完。”陈德芳和忠旭罗明先也走出来，团团将几个人围住，刘强脚边竟然空了两个两斤多的白酒瓶子，罗明先登时吼一声：“还要喝，等哈儿一哈钻桌子下面去睡。”

一群行酒令都玩不熟的人哪是耍什么，就是话赶话嘴上较劲，什么都不为，单把从前的陈年往事翻出来争个输赢，把桌上酒杯里的酒倒上看谁不能喝光，把手机里的红包发出来，抢的最少的人喝一口，继续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