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有人在地坝朝灶房走来了,她往门口望了望:“又不是石塘到三江坐个公交车就到,恁远,飞机都要大半天,那是一哈儿就能来得了去得了?去要人接来要人送哪个来接送嘛,那两姊妹恁忙她有那个时间?你在开玩笑!谈得好听,最后还是要落到老二头上来!”
陈德芳现在可是精明人,由她怎么噼里啪啦土豆子,光是笑,不开腔。
半晌没人进来,却是潘达在外面洗衣槽洗手的声音:“所以我谈不该埋在那里噻,那是屋里祖坟没埋好,不怪娃儿们不争气,是祖坟埋歪了……”
等一会儿,脚步声走到门口来:“辛苦两妯娌,我们二嫂也是,当了婆婆还要个人煮饭,没享受到儿媳妇的便利哦。”
“……”陈德芳正把切肉的菜刀在碗底划拉,闻言要笑不笑的瞧他两眼:“你马上要享受便利了。”
“就是噻,人家那些当婆子妈了光等着儿媳妇煮好端来就是,我们这些当了婆子妈还是劳碌命,还是要个人伸手。”罗明先朝他哼两声:“马上也轮到你们头上了呢,我看你到时候又有媳妇给你端拢来没得嘛。”
“我不怕,我还有个店儿在那里,没得吃了我上店儿里吃就是。”罗明先在水缸板上舀水洗菜,他走进来,靠窗户的灶台角落一堆塑料袋子里看不真的凉菜,大约是猪耳朵,卤肉,烤鸭,花生和香干等。潘达那个嘴:“我们二嫂今朝客气,晓得一哈要喝酒早点把凉菜都准备好了。你看,恁几样,不炒菜都可以了,把嘎嘎留着就煮个清水白菜就可以了。”
“个人滚出去。”陈德芳在后面捶他:“不来弄就滚出去。”
潘达抓了几颗花生在手里,同罗明先笑嘻嘻的:“我煮的饭没得我们二嫂好吃,我不来。”
果真麻溜儿滚出去了,把罗明先后面的话抛在耳朵后面:“你二嫂手要不一样点噻,你二嫂的手比其他人的手要长点,要伸的远点,啷个不好吃啊,其他人没长这只手,只有我才长这只手!”
她同抿着笑的陈德芳道:“你屋里还来看眼,你看他张忠信来不来望啊,走他都不走这里来!
昨天送葬,我抱着娃儿走后头,我说娃儿恁小唛我就不到那坟上去,你看他说我啷个,啊,他说只有你才有孙儿,人家那些没得孙儿!人家的孙都上得去你的不行,你的是金子,你谈怄不怄人!像我端个架子故意不去一样,谈话难不难听嘛!那天转来就喊我晚上过去守夜,又拖个娃儿,恁热的天气那里蚊虫又多,娃儿还要洗澡换衣裳,屋里样都没有,连滴水都没得,水电气一哈是关着的,问他他还说你刁劲!你说这种人。那死都死了,我未必暗一个晚上去好大个不得了?”
“老二谈话耿直。”心里却忍不住:这要是你个人娘屋妈老汉死,那你积极的脚板跑到脚背上……
越说越来气,盆里的菜不沥水扑一下全抓将冒泡的锅里:“他是耿直欸,他好耿直嘛,我还在那边带娃儿,你说他喊我转来把两个老人伺候着,他婆婆还没过世那阵儿,你说气不气人!我在耍吗?我天天在那边吃白饭吗?拖个娃儿走啷个转来把两个老的伺候着。又是病,万一传染给娃儿呢?那小娃儿鸡蛋黄一样能有好大的抵抗力,非喊我转来,你谈转来就转来?
我这腰杆信有还没耍朋友就开始痛,一直痛到今朝一味没去检查过,就光是回回痛唛贴两张伤湿膏,你看他问过没有嘛?像没得这回事一样,他婆婆恁大个人我还要给她换洗我一个人能搬得动?莫说他婆婆,这里小娃儿抱久了我都喊遭不住,累的站都站不住,我还带娃儿转来给你伺候老的,我说你是想得出来!
回回的话,他就光动张嘴,光成全他有个好名声,外人传出去的话他好孝顺呐,他好有孝心呐,他好好嘛,那几姊妹都不管的事情他来跑得积极得很……”
陈德芳锅里爆回锅肉,她本身的声音也小了,逐渐只听到她豆子落地的噼啪了:“……谈儿媳妇不好唛你去找亲姑娘噻,两个亲姑娘还没得人管?喊我这个媳妇来伺候,就我这一个媳妇吗?那个哪回转来不是操着手望着啊,一味像客一样,还回回转来的话,像亲热得很一样,从来只谈我不好,只谈我这个媳妇不如意,那你去找个如意的就是,其他人不管喊我来接着,你看我干不干嘛……”
突然有人走进来:“煮好没有,我来帮忙。”
潘迅身后跟着抱孩子的忠旭,陈德芳没接话,罗明先从灶膛前探出来望一眼又缩回去:“敢喊你帮忙,还正在这里谈呢,我们走成都去了,你二哥一个人在屋里灰都老厚!到处都是灰,晓得他是眼睛看不到唛是把脚放在膝盖上抬着走啊,楼上那几间地上花的才好看,落雨转来都不兴换鞋,就楞个湿哒哒的穿进去,你去看我楼上那个地才好看。
这厨房他是没进来过的,走时是啷个样转来还是啷个样,锅碗瓢盆都没说拿东西给你收捡了,我半夜三更的转来还现搞卫生烧水,连口水都没得喝的。”
“谈恁吓人,那隔壁店里还买不到水买不到吃的啊?那外面街上什么没有,又不是以前老房子几山几里远,有钱还不好整?他懒你也懒就是。”
那话是潘迅说的,忠旭是不敢这样直的,她只说:“好噻,免得他说你转来谈他到处都搞的油垮垮的。”
“那我还感激他哦,感激他给我找点事做打发时间哦,不然的话转来恁几天我还不晓得啷个过!”
孩子先前抱着到处逛还好,这哈儿站在这里不动,又看到了罗明先,马上哭闹着要往她身上扑过去。
罗明先可不理她,管她哄得住哄不住,先前是你个人要抱过去的,自顾从灶膛里掏出烧焦的干辣子到沙箍儿里凿细了打辣椒碟儿拌豆花儿。
像有人在地坝朝灶房走来了,她往门口望了望:“又不是石塘到三江坐个公交车就到,恁远,飞机都要大半天,那是一哈儿就能来得了去得了?去要人接来要人送哪个来接送嘛,那两姊妹恁忙她有那个时间?你在开玩笑!谈得好听,最后还是要落到老二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