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达笑道：“你像楞个想噻，即使是打零工呢，你在这里最多就是喊你挖个马路，种几棵树种几窝草，或者哪里一条龙喊你帮个忙，哪里有好多事嘛。那城里面的话打零工的花样多哦，我随便找个保安唛也比你这个安逸嘛，人家还小亭亭里头坐着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现在连当个保安，进来出去都是智能的，遥控摇哈杆就抬起来了，有啷个直接窗子打开给你谈，光你在那里坐着就有钱拿。”

“大城市是安逸哦。工资也是要高点。”老太太道，却满脸一言难尽的意思，她将目光望向远方，呢喃道：“安逸唛又远很了点噻，老了去不了了嘛，不方便噻，近处还说没得事去耍哈儿望哈儿，远很了你啷个去得了嘛。就像你这里，像你老汉身体好欸还能来望哈儿，是他身体不好的话，或者你还隔的远点，他啷个来望你啊。”

老张笑道：“来一趟去一趟的……”

那老太婆又道：“你这又从哪里来嘛，你是一个人在三江的唛还是在姑娘儿女那里耍嘛。”

老张道：“儿女恁远呢，这里最近的我都没来过几回，也是麻烦，不去了，只有是等他们转来望我了。”

“喊你去你不去呢，在一处待习惯了，人都是这样，我也不去，老了，不肯动了。”

忠信听两人说，转身进屋里去，他把潘达也招进去：“王二娘也到小川那里去了，先一味谈不习惯呢，这又还是过去耍，还是一个人住着不行，小川一味在那边不转来，这里随便整点啷个都没得人陪着她，明群那里她也不去。”

潘达：“她跟明群也是冤家，两娘母吵的像婆媳一样，哪阵儿去的嘛？到那边去她又遭得住小川那个丈母妈？”

老张回头望，两个人都进去了，上面的老太太还站在马路边说话：“你还好吗，身体没得毛病噻，你啷个不可以走那些去耍哈嘛，我们这周围团转的还一哈走子女那里去了。转个新鲜嘛，不好耍又转来就是。我们不行，我们才出不了远门，个人身上毛病多，去了他也是娃儿哦堂客哦一屋人，去了添麻烦。谈是去耍嘛，也没得啷个好耍的，上班也忙，早上出门晚上才进屋，只是说想他呢想看哈他呢楞个去耍哈儿，到那些地方去看看，你等他转来望你的话那是没得好多时间的，一个上班没得假，一个他那边也有个家，娃儿大人的，哪里有好多时间转来望你嘛。”

老张：“……”

老太太指一指斜对面那家：“你看那屋里，娃儿买房子就说走那边去耍，又说坐不得飞机又说怕火车远了找不到头，又怕找不到路又怕识不了字走落了，就楞个拖去拖来的绵。只有等儿子端午放假转来接，结果呢，没两天人就没得了，他那个病好快嘛，从说痛到医院去，一个礼拜没得，娃儿们都没反应过来，哪里谙他恁快嘛，还谈端午转来接他去市里面医院望，快得很，是要走的话！年龄到这里来了，禁不住的。”

忠信和潘达两个人还没出来，这半天，眼前的马路只有一辆摩托车飞速驶过，老张恍恍惚惚的道：“恁好噻，免得拖。”

“好是好欸，对子女好，不拖累人，他造孽的嘛，恁大一屋人拉大，眼看一哈都出息了要享福了，来个楞个！该享福的就好好享福，该走那些去耍的就到处去走了耍，好好转哈儿耍哈儿，吃啷个啊，买啷个啊，莫再像以前恁舍不得，这些事谈不准的，该耍，好好耍，好好享点福。”

老张还是那句话，他把烟摸出来，长长的叹着气，大声抻唤：“远哦——”

“远哦——”

忠信的话没谈完，罗明先转去两天又转来，大早走，第二天转来，拎一大包东西，门一关，下午到晚上不见出来。信有打两个人电话都没回声，最后打到老张这里来。

他道：“爷爷整啷个。”

老张将出门，不见饿，晚上吃的稀饭和馒头：“耍噶整啷个，将吃饭，没得事转了耍，你打电话整啷个嘛？”

他在屋里电视看厌了要出来逛街，出来了又不知道要逛啷个，站在马路边望了半天不晓得往哪边挪步，零零落落的人下班放学，转去，出来，川流不息，天色暗下去，夜空逐渐变红。

“转啷个嘛，天还没黑吗？在大伯那里吃的饭？”

信有也像在走路，又像在吃东西，嘴里囫囵不清的。老张道：“个人煮的稀饭……”

“去大伯那里你懒得煮饭嘛，早上吃稀饭，晚上还吃稀饭，吃完了正好走路转去，步也散了。”信有说完，语气忽然轻松起来：“这两天到石塘去没有嘛？或者你没得事去陪老汉噻，他反正在屋里也是买着吃，昨天中午我问他吃啷个呢他谈他到街上去吃的米粉，晚上问他欸又是吃米粉，也是一天三顿都是米粉，屋里也不开个火。”

老张因咳嗽两声，道：“你妈妈还在你那边吗？没转来？”

“早上转去了，可能中午拢吧，早上走就谈手机没得电呢，晓得拢没拢啊，打电话没得人接，妈妈转来屋里有人弄饭了，你没得事下去耍噻。公交卡上来下去方便呢，我这也没得时间，晓得老汉的脚啷个样啊，喊他在屋里修养他也待不住，谈席三婆婆也死了吗？他也去了来。”

“......埋都埋了，死好几天了。”老张道，随意捡个方向往前走：“他那不恼火欸，就光是伤到外面皮肉噶，走哈也要得，又不是碰到骨头，没得好大问题。”

信有：“姐姐也是恁说，哎呀老汉，啧——晓得他也是，头先整流血就跟他谈莫弄了莫去了他不信，晓得现在他跟妈妈两个都是，点儿听不进去话，随你说啷个，点听不进去，不听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