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些编织,另一侧角落还有些老式的木耙,锄头,扁担,粪桶,粪瓢,木搭子等农用工具,有的与老家的一模一样,有的在细节处稍有不同,老张忍不住发言:“......这些老古件儿......”
忠旭瞟着:“你以为这些就没有了吗?以为这些就大城市哪里都地砖高楼飞机火箭,往上数几代哪里不一样啊,就是现在从这里出去,往边上郊区交界的地方走,说是啷个公园,比我们老房子还不如,到处荒坡坡一样,照样还有人在里面种小菜挑粪种庄稼。我们那些甩都是土地,没得人种,这些的土地为贵得很,巴不得手板心恁大点儿地方上面都要种几颗菜!”
忠承对她哭笑不得,只能表示:“寸土寸金。”
又搂着到他肩膀的旭东:“好好给你妈妈争口气,别的不用,只争取让她在这里有块地种小菜就可以,加油,看好你。”
忠旭哼一声:“他。”
旭东:“这个好说,她直接去农村承包块地来种就是,我们里面有同学他屋里就是搞大棚种小菜的,我妈妈还想喊我给他搞好关系让我同学家里每天早上给她送菜来呢。就在我们学校后面没多远,人家那一连十几亩,全是他们家租的,样样小菜都有,人家又不是卖菜的,菜贩子到他们那里去收,七八毛一斤的菜转手到菜场里三四块四五块,我同学说他的梦想就是卖菜,真的,挣钱就行。”
他在忠旭不知道是赞赏欣慰还是嘲讽嫌弃的注视下游刃有余的谈吐:“因为你菜多啊,你能自己去卖吗?你能自己守个小摊儿天天在那里等着吗?我跟你说他们家下菜的时候他都不来上课,直接就在家里帮忙,有时候还喊我们去帮忙,老师学生一起去帮忙,我们老师都好高兴,因为他妈妈平时经常送菜给那些老师。忙不过来他妈老汉还要顾好几个小工,人家在屋里完全是小老板。可结果呢,还不如人家二道贩子三道贩子,不要觉得空手套白狼不靠谱,那是你眼光不好,那是你没得远见不会思考。
真的,挣钱就行了嘛,你读书上课不也是为了挣钱吗?你看看现在,反而是你们鄙视的那些投机倒把的人在挣钱,反而他们比你们挣的钱多,反而他们还过得轻松自在潇洒,你跟人家没得比。
我现在也不想啷个好的高中好的大学了,再好的高中也不可能是百分百的录取率,再差的学校也有很多出来了混的好的,终点一样的不就可以了。”
几人慢慢往外走,出来见叶舒和叶母又倒回来站在店外面,两人正说着话,也是什么也没买,光逛了个热闹稀奇。老张走在最后面,合不拢嘴道:“跟我一路转去,跟我一路转去读。”
旭东无所谓的转过头来:“我想转去啊,你问我妈,你问她啷个想的。”
“......”啷个想的,在身边都管不住,转去没得人管不是更要翻天,那已经有一个出了门就见不到人,再把这个也放转去?
忠承笑道:“该准备转去了,他这个思想已经够前卫了。
忠旭像挨了批斗,心里气恼,旁人说她还不要紧,儿子这样一说,脸上笑不像笑:“我还把你耽误了。”
旭东:“你没把我耽误欸,你把我教养的恁好,我感谢你,再啷个嘛我这也算从小在大城市长大噻,没见过五湖四海唛至少见过了五湖四海的人噻,你至少没把我变成留守儿童没把我变成孤家寡人啊。我上回跟你说过我们那个同学,他妈妈把他带到上海来,把妹妹放在老家,那不是更造孽,没得妈老汉,还山卡卡里面上个小学走一两个小时,我好久怪过你嘛,玻璃心。”
他反而调转来搂着忠旭的脖子安慰,母子谁也没注意一旁老张的神色:“放心,你不是经常说了唛,有出息的人随便啷个都有出息,没得出息的人,再啷个给他铺路把他弄到皇帝的位置上他还是没得出息,你生的,你还不晓得吗?你还不相信吗?”
忠任他推着走:“我要相信。”
青舒同外婆和母亲在一家店门口看店里的老师傅刺绣,一针一线,送出去收回来,眨眼就出来一朵小雏菊。有两个外国姑娘站在一边惊叹,青舒原本只竖着耳朵听,在叶舒的怂恿下,逐渐开始流畅的跟她们介绍起来,两个姑娘越惊讶,高冷的小女神越彬彬有礼。
老张跟着停下来等她们,不自觉望着她同旭东道:“跟你妈老汉学炒菜嘛,学厨师,二天出来个人当老板。当官的家里出来的还是当官的,农民屋里出来的还是农民,你在厨师屋里出来,你也去当厨师。”
忠承转过头来道:“当官的屋里出来还是当官,这句话的意思不只是老一辈的关系人脉在那里,还有人家从小就教育往那条路走,人家晓得啷个走往哪条路去当官。”
但显见姐姐脸色不佳,话说一半,又咽回去了。
大城市的夜整晚不灭,忠旭的饭馆在一处三甲分院背后的丁字路口,倘要拼了命挣钱,店里通宵达旦的也有生意,前几年来两口子就是没日没夜的熬着。可现在明显不行了,陈启明的腰受不了,忠旭熬个夜下来两边的法令纹也绷不住,有时候拖到凌晨两点,最晚两点半,肯定是要打烊的。
忠承他们十一点半从古镇逛完直接回家,旭东还想去周边的广场转转,三辈人后面坐地铁去店里。
斗笠下面挨墙角还有许多编制的草鞋草帽,另有看着像竹子又像稻草编制出来的汉服,旗袍,裙子,不知外面是一层涂料还是其他,瞧着稀奇又漂亮,老张站在前面望着走不动路,半天没瞧出来是啷个东西。许多人来来往往的惊叹和拍照,拿起来摸了又放下去,老张像怕她是易碎物,又怕连摸一摸也要钱,光极近的站着,背着手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