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力气也要小点，背不起，你看她瘦嘛，生病的人始终坨一团，不好背，这没得电梯她一个人不得行。”

潘达怔愣一阵，没反应过来：“哪个姑娘嘛？潘宁嘛？老大姐也一起去了哦？”

老太太又道：“老大姐哪里去嘛，就是老大姐死了唛那姑娘才把她接去的嘛，像是喊潘宁哦，晓得叫潘宁唛叫啷个，两个姑娘，不晓得哪个是。老大姐一死唛就只剩这个生病的了噻，她要人照顾的嘛，要人管噻，我说你们消防还算下细，那个队长也经常过来欸，那娃儿的好几个同事也经常过来，好人遇到好人哦，没得法，命在这里，都是可怜人，遇都遇到了，没得法。”

这是潘宁也不知道的事，信欢和潘宁，信欢并未把这件事告知任何人，除了像潘达这样自己撞上来发现的潘宏。

信欢五点半下班，手机在更衣室里，下午的电话一直没接到，等她从病房出来，潘达已经找到医院科室来了。晚上了，不能再带去墓地。

忠传的墓地不跟信好在一起，信好已经被评了烈士，埋葬的地方忠传进不去，忠传独自在她生前从未去过的地方，和许许多多的陌生人一起，墓碑密密麻麻的从山脚到山顶，不看名字的话，每一个都一样。

墓碑上没有照片，信欢找不到，也没有找，证件照上忠传的模样太刻板悲观，一看就是个五大三粗的受罪命，信欢希望她来世的路好走些，不愿她下辈子还是这副面容。

张忠传，边上是来去时间，再没有其他了。潘达一路沉默，看了她的名字，眼泪像河水一样，可就是怎么都出不来声音。

信欢：“谈了也没得啷个意义了，无非是埋在哪里，信好那边单位说愿意帮忙呢，干脆就把她放这里算了，转三江去她也不一定愿意的。”

话到这份上，其他也没什么可说的，张忠传，生于何时，死于何年，这就是这个人的一生了。

潘达知道信欢的话站得住，但就是心理悲痛，一时觉得孩子胡闹，这么大事也不跟家里谁说一声，屋里这么多姊妹，竟然没有一个人知晓，没有一个人来送她，没有把她带回故里。一家人哪有那么大的仇恨，哪有那么深的隔阂，是连死也不肯转去。可转念时又想，回去也就是那个样了，回故里去也还是那个样，已经离开的人，没其他意义了。

隔天下午，潘达一家和忠信又来，信欢借口上班，没领他们，潘达只走过一次，不过位置好找。潘寓道：“先莫跟二公说。”

说不说，人已经不在了，让他知道，无非徒添悲痛了。

忠传还愿意回来吗，假如最后的时间里一道去看她，大概也不会了，黎书慧走了，老张老了，姊妹们各自散开的过着各自的日子，不会再有人像年轻那时把她吊着候着。

结婚的头晚潘寓睡不了整觉，凌晨还在接人，他自己这边的同学朋友，和文洁那边的，结婚除了是喜事，还是繁琐的忙碌事。酒店的房间多，事后结，罗明先干脆也住到酒店去，她一个人带不了孩子，还把红袖也一道拽着。陈德芳到了这时依旧不能把心放回身体里，总是感到到处都是事，但又想不起来具体还有哪些。

红袖再过不久也要办喜事了，张畅老汉因祸得福，各中细节曲折下午已经与罗明先又摆了一遍。

“他这个还真的是因祸得福，所以谈人的命有时候不好说呢，那阵儿搞的好凶嘛，屋都不敢转来，张畅读书都要悄悄咪咪藏着，现在好了噻，现在你屋里也不要焦了，你也可以正式下岗退休了，一个人在屋里给他娃儿也抚大了，恁几年，他赔的起吗？要好好的跟他算哈儿。”

红袖不欲再与她细摆，转向陈德芳取经：“就是饭店的钱吗，还有这宾馆的，这宾馆可能贵哦，一哈好多嘛。”

陈德芳坐在椅子上又激动高兴又伤怀：“一哈都是潘寓搞的，一哈都是他两个搞的，他两个个人提前就来把这些定好的，晓得好多钱呢，我跟他老汉一味没操心，我也不管他好多钱，反正二天都是他两口子的。这里宾馆，明朝的饭店，中午晚上那两顿倒好谈唛明天中午的花了点钱。你剩下还有婚礼上的东西呢，婚纱就是三套，有啷个中式的西式的，还有啷个敬酒的吗？化妆的也有，跟着摄像的也有，司仪也遭钱呢，我们那哈儿光是个支客，现在结婚，哪样都齐全的很。”

红袖听她一一数来，自然瞧她脸上眼里都是欢喜神色：“媳妇娶进门了。”

陈德芳又拍腿笑：“还没落地呢，那前面你说他两个啷个跟我商量啊，你就整个大点的红包就是，往里面随便塞五十一百也好，假的纸飞飞儿也好，红包隔着的没得人晓得的。其他东西样没有买，我说给她买个戒指呢，不要，两个个人去选的，晓得好多钱呢，还是好，还是晓得算，还是晓得过日子，结婚没花好多钱，装房子花了点钱。他老汉笑他你结婚面子上的事情你不做漂亮欸把钱花在看不到的地方，文洁回答他婚礼拿给人家看的，日子是个人过的，只要嫁的是那个人，以后过日子也是两个人，做恁好的乖面子来整啷个嘛，他两个比你还要懂点，比你还要会算点。”

红袖：“潘寓会找，眼睛会找。”

陈德芳：“我也不管他，不管那些，反正是他两口子个人过，随便她们，先谈说出去度蜜月要走哪里哪里呢，现在也不去了，谈省钱下来做生意。他现在不是个人搞个网店唛，馆子文洁嫌油烟大了，晓得她两个又要商量啷个，哎呀随便她们，我们老都老了呢，谈也没得用，谈了还说我们不懂，随他两个啷个弄。”

小孩子紧不睡，抱着玩具在床上滚半天没了新鲜感，现在又开始鼓弄罗明先的手机：“刚刚结婚是好哦，放个屁都是香的，哪个不是楞个啊。”

姑娘力气也要小点，背不起，你看她瘦嘛，生病的人始终坨一团，不好背，这没得电梯她一个人不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