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才将开始呢,那父女俩也忙,两个人又要忙这样又要忙那样,我这阵儿老了腿也不方便了,一冷一热都遭不住,没啷个很出门,就是她两爷子忙,一个忙秧子谷子,一个忙苞谷红苕,他们累些。”
李顺江道:“少种点嘛,恁大年纪的人还种恁多整啷个,吃得了多少呢。”
“那你恁大岁数你还是晓得种菜喂牲口喂鸭子,你不是也恁大岁数了唛。”她一个人念着,慢慢拄着竹棍下台阶从灶房屋后绕过回家去了:“还是要吃的嘛,管它多少还是要张嘴噻,再累吃的再少岁数再老呢,还是有口气没有落下去的嘛。”
下午卢定芳下来耍,祖孙俩将砍胡豆杆子回来,正把胡豆壳剥剐下来明天赶场卖。潘运两口子不在,老两口便猪牛都不喂了,光种些谷子,栽几块人吃的红苕和糯苞谷。她给赵盈带新衣服和吃的下来:“都是忠旭买的,那有两件衣裳是潘迅买的,买给娃儿的,吃的穿的一大背,都是娃儿的。”
黎书慧:“为来为去都为娃儿,回回你去都喊你带恁多东西转来,硬是生怕在屋里我虐待她姑娘。”
卢定芳道:“你那也是说的气话,她这会儿不为娃儿为哪个嘛?又没有其他多的人,谈给她介绍人她也不要,她一个人也不容易,就剩这个娃了,她又好过啊?”
黎书慧哼一声不开腔,半晌,拿胡豆杆子轻轻拍孩子撅着的屁股:“就为你这个小东西,还不听话,喊你坐着坐着不听话,衣裳搞脏了你自己洗吗?样样都给你买来,光是洗衣粉没买来。”
卢定芳搂过调皮的孩子来亲:“你说我们长大了买糖给你吃,我们带你享福。”
孩子笑嘻嘻的在她怀里三两下就挣开逃走了,仍蹲在地上继续给外婆剥胡豆,黎书慧又拿杆子抽她的手:“喊你不剥不剥你硬是不相信,你这哈儿剥了胡豆黑了拿去卖哪个呢,早上三四点钟喊你起来剥你还不干,一天到晚干搞槽。”
孩子被念得不耐烦了,一把扔了胡豆转身进屋去,黎书慧又道:“又进去翻吧,一天到晚饭不吃光抱着零食东西啃,一年到头不长几斤肉,你妈妈来还说我没拿饭给你吃。”
卢定芳叫黎书慧逗的笑出声来,板凳挪过来也帮忙剐胡豆,一面又摆起龙门阵来:“这会儿看着农忙呢李贵还在忙盖他的新房子,我看他今年恐怕真是要分家哟,红苕苞谷谷子种子都是跟老头儿分开种的呢,硬是打算马上房子盖好了跟老头儿分开住吗?”
黎书慧真正板脸道:“有点钱抛洒不完,还要贴瓷砖还要修坝子,吃饱了没事干。”
卢定芳道:“哪里贴瓷砖嘛,先头还说打石头,后面石头也没打了,就光是拿砖水泥石粉糊的,马上要弄完了啦,我看还有两个盖子没弄好了,还把锅碗瓢盆那些东西都搬过去了哟,小郭天天赶场在买东西呢,天天跟王二一路赶场买这样买那样,要准备的差不多啦。”
黎书慧又道:“那大街上哪样没有啊,哪样都有,就怕她背不转来。还天天来哄老东西去赶场,晓得那街上是有人撒钱还是有金子银子捡呀!”
卢定芳道:“二爷场场赶场是卖烟咯,又没有不做正事,一路而已嘛,路就那一条,前前后后先走后走总会碰到,路上碰不到街上也会碰到,那有啷个奇怪嘛。七老八十的人还天天为这点小事情吵架过孽,你个人屋里的人你还不晓得啷个样吗,他再一路呢。二爷已经算好了哟,潘天发更拐,像屋里的茶喝了闹他一样,场场非要走街上去喝茶,喊他走两个娃儿那里他都不去,就天天在街上耍,恁远走去又恁远走回来。”
黎书慧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屋里没人陪他吹龙门阵。”
“是噻,找不到陪他吹垮垮的,那大坡岗恁多人呢我喊他他还不去欸,屋里又没做个正经事,到那里去三十块钱一天,钱也赚了陪你说话的人也有了,哪点不好啊。”
黎书慧便想起来:“你们栽桃子树呢,栽到哪里来了嘛?人多不?哪些在那里栽嘛?”
“哪些哟,这里我一个,曾发儿一个,河底下王祥开,封增银两口子,封增勤屋里封济两口子,还有岩上霍家湾那几个堂客,上个礼拜黎祥琴也去栽了几天,还一哈都是些混日子的,恁多人七天才栽了几千窝桃子,从大坡岗那里下来将到大屋基,反正是按天数算钱,没有哪个是积极的。”
赵盈从屋里拿来蛋糕在门后面吃,大狗在外面眼巴巴望一会儿,试探着踱步到她面前来,她蹲下来摸摸它的头,也分一些蛋糕屑给它,一人一狗吃的津津有味。
天气还不算很热,今年像要热的晚些,卢定芳仍同黎书慧聊着在上面栽树秧的趣事轶闻:
“反正是马路修到哪儿树苗就栽到哪儿,那些土地还一哈承包给人家去了,栽桃子的,栽花椒的,栽柠檬的,还有栽啷个的……有的唛搞风景旅游,有的搞示范基地,有的又是啷个扶贫项目,反正热闹得很,个个儿都在说我们这坡坡要发财了......”
往年栽秧穿短袖,今年秧苗栽完了早晚还感到凉飕飕,总是不见太阳也不见雨水,连续好长时间都是风清云静,老头老太婆们仍二褂子长裤子的穿着,这样的天气一直持续到六月份上旬,经过了一个惠风和畅的白天,气温突然急剧骤升,由此正式拉开这一年的干旱天气的序幕。
老张一早起来去田里望三道水,从秧田转下去,到桃子树往铁头黄去,再沿半坡过去从毛狗洞上来,或者到黄泥磅上去,到大丘田,到岩上张家湾。还有从桑叶树过去一直沿堰沟到烂田坎,那边虽然去的少,三两天还是要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