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传愣的不知由头，潘迅道：“他又帮不了啷个忙，喊他来整啷个呢。”

“不喊他来啷个整呢，等着他孙子被烧死吗？喊他来个人把他孙子带转去养，免得当妈的养不了娃儿把娃儿带失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赶紧来劝她别再刺激那母子俩，果见忠旭将脑袋歪倒在一旁，眼泪刷刷从闭着的眼睛里无声的流出来。

黎书慧仍道：“喊他来做个见证，管他两个人走到最后结果是好是坏分个清楚，我的姑娘我没教育好不会当人家媳妇也不会当妈，是我没教好是我的责任。他的儿也有错，我们赵盈名义上还是喊他一声老汉，姑娘姑娘没照顾好堂客堂客没照顾好他又算啷个男人呢，一哈都摊开来说，是我的责任我个人来负。哪怕我就再七老八十呢，只要我还没进棺材，姑娘我养得起，外孙外孙女我养得起，前面那几十年没养好她让她吃苦了，后几十年我重新养过，我重新来补偿她。”

忠旭哭的更厉害了，忠传看着着急，赶紧把衣裳重新给忠旭披上，把孩子从她怀里抱过来，忠旭在潘迅怀里哭的颤抖不止。

黎书慧抹着眼泪：“你怪哪个啊，你现在来觉得伤心觉得委屈，现在能怪哪个呢。说改嫁，把他挑中的人是你，说跟他两个过的人也是你，后头我说暂时先不忙生，等赵盈大一点，你们要犟，要马上生的还是你。再啷个不对，我赵盈死了老汉他们一哈都死了老汉吗？我喊你把她带在身边你谈要做生意没时间现在来嫌她不黏你？恁大的过错要喊她滚要把她撵出去？我说把她放到公社读书你不愿意，你大姐说把小的带转去帮你带，大点再带下来你们也不愿意，两个人搞两个娃现在搞不赢晓得来哭？这个也是你生的，姑娘也是你生的，手心手背哪个舍得啊，这会儿你晓得累，你晓得辛苦晓得不如意？”

“妈妈不要说了。”孩子在忠传怀里烧的眉头眼睛都通红，她喊母亲：“悄悄的莫说了。”

潘迅原本有话憋在心里，但见母女三人都不痛快，叹口气，按回了肚子里，安慰忠旭：“先把个人顾好，他现在正是认生的时候，本来就发烧严重，你万一咳嗽流鼻涕传染他那更不得了，真烧出问题来你要后悔。”

忠旭止了哭声，人病恹恹的倒在椅子里，看一看孩子，两个红肿的眼睛就呆呆的望着那一滴一滴落下来的药水，卢定芳的汤久不送来，潘迅又下楼给她买吃的来。

黎书慧望她吃饭，自言自语道：“再合的家庭没有几个是没有问题，前娘厚道，那也没得法，你个人的老汉已经死了，陈启明也算有心的了，今后两个人好好商量，到底两个孩子啷个整。”

潘迅插嘴：“你两个大人又没有问题！他哪样不将就你啊，你说的人家都听的，对你恁好，对赵盈也可以噻，哪样都是哄着她来，孩子小，慢慢懂事就好了。”

“孩子再小心头有杆秤，哪个对她好哪个对她不好她清楚得很，娃儿小心思不小，不要觉得她小就好说话。”

“......”潘迅又将话咽了回去，默默叹口气，借个机会打招呼自己回楼下值班室去。

忠旭仍摆着一副难看的脸，她现在最听不得‘你自己如何如何，别人又如何如何’那些话，好像所有因果都是自己造成的，改嫁是自己，生孩子是自己，难道让赵舒庆去死也是自己吗？让下来给自己帮忙不下来非要在老家待着，家里父亲和姐姐难道过不了日子？

陈启明一天到晚在店里忙的脚不沾地，自己一个人又顾大的又顾小的两个人谁快活了？别人家母亲都知道心疼孩子想着方儿以子女为主，就自己家，心怕自己姑娘吃的苦还不够多，这样也是自己做主那样也是做主。赵盈现在这样的德性没有你们的原因，动不动就妈妈不要你了后老汉不喜欢，动不动就是你不是我老汉你不是我妈妈，没有旁人教她一个孩子会说这些？

姐姐下来一起住怎么不合适了！未嫁的跟妹夫住一起怎么了！一个屋檐是一个房间吗！他白天都在店里怎么不自在了！非要带老家去！就老家才能带得了！

一个人带两个孩子恁辛苦还说自己没吃过苦怕苦怕累，光站得老远高高在上的叫这样那样！回回说让下来都是眼睛看不见城里不方便那些话，从前罗明先生信有信欢怎么就能行呢！信有一直守到七个月会爬，带信欢要不是与嫂子吵嘴，她到一岁还不会回去！吃的饭都是端到床头来，洗衣做饭哪样不做，那边没有娘家妈妈，我这边也没有婆家妈妈呀，怎么区别就那么大呢，姑娘就那么不如儿子媳妇？还是她没有像罗明先那样一天到晚摆一副要债的脸？

越想越气，越气越伤心。

忠传不知她为何哭，只有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搂着她在怀里哄。

黎书慧坐边上不吭声，心里只恨舒庆去得早，恨陈启明不把赵盈当亲姑娘，恨忠旭命不好。又怨当时出嫁忠传没把随嫁的秤砣和米袋子带过去，不然忠旭也不至于现在这么不称心。又想那忠信也不是个东西，明明显显看着罗明先心里是没有事的，你只要嘴上客气些多说两句好话日子就好过的事情，非要搞得前世冤家一样。从前一味就打牌赌钱，好容易有人引路跟合作社一起弄了个机器承包，一条到晚忙的没影，屋里样事不问，该他做主的他也不问，像死了妈娘老子一样。

一屋人的烂账。

晚上忠传在医院陪忠旭，潘迅给两人送饭，黎书慧来陈启明店里吃饭，潘家其他人都在，可却没有一人主动提起昨天发生的事情，好像忠传母女是来走亲戚吃酒的。赵盈如今这怪性子连她也不要，只一味粘在叶舒的身边。卢定芳忙前忙后像自己家一样照顾着大家，黎书慧心里愈发感到煎熬。

潘运两口子，雪梅来蹭饭，另一个看店，忠承问起她如今开店的事：“现在生意啷个样嘛？”

“不得行。”雪梅摆摆脑袋：“进来的人比以前少了一半，还要讲价，以前我不卖她转两圈还是要转来，现在我不买她走了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