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芳在后面小房间里算账，仅她晓得的两人共同的卡里，加上前半个月的营业额一起共四万两千多，其他几张卡里全部为零，至于他会不会也像自己这样背后还瞒着对方办了另外的卡，想来是不会的。

他私藏不了钱，不是给父母了就是接济潘家七大姑八大姨了，从前最穷的时候也要打肿脸充胖子，明明都是有手有脚的一家人，不是这个要借钱买房子就是那个要借钱做生意，关键借了就没下文了，光她晓得他借出去的就有十几万，还有他以为她不晓得。

潘寓和刘强突然闯进来打断她的思绪，令她不得不收拾表情规整桌子上一堆杂乱：“你们不在外面帮忙跑进来整啷个，帮我看着人压，那里耍又跑回来整啷个。”

“幺爹来了。“潘寓径直冲到她面前来翻：“有我的吗。”

刘强站在门口没进来，他如今是上高中的大孩子了，往那门口一站，十分人高马大的样子，德芳问他：“你幺嗲人呢？”

“这里，我们买了几斤柑子还多甜的，几个娃儿都喜欢吃，潘寓快点，去给妈妈也拿两个来，我放在外面了，周阿姨她们在外面我就把它放外面了。”刘达一侧身，潘迅卢定芳就都进来了，潘迅勉强扯了个笑脸：“啷个回事嘛？光是听到你们在吵，他人呢？电话还打得通不？”

“不晓得。”德芳回答，一面快速把票据账单分类收到盒子里：“手机打得通打不通，他要是不接你有啷个法呢，又不是我撵他出去的，他怕等着我不出去他就不回来吧。”

潘迅：“说什么呢，你们一起恁多年你不了解他，恐怕自己觉得理亏不敢回来呢。男的不是都这样，他老汉不是也这样嘛。”

卢定芳上来想帮她收拾，又找不到头怕给她添乱：“是那样性格你不要理他，等过了这阵儿晓得收拾他。”

她不搭腔，把盒子一起锁到抽屉里，钥匙揣兜里，也并不望众人，只叫潘寓：“作业做好了没有，一天光晓得耍，不想做作业去外面帮忙。”

“我来帮忙，我来帮忙，叫他写作业。”卢定芳赶紧笑着回答：“这会儿人不多，她们帮习惯的手脚都快呢，你等会儿要去那边火锅店不嘛，晚上还是那边忙点，这边人够。”

潘迅则叫刘强：“两个人写作业去，快把把潘寓带着。”

陈德芳点点头，领先出去：“我去那边看看周俊娃把耗儿鱼给我送来没有。”

大家又都呜呜泱泱跟着她出去，潘寓走后面，顺手关灯。

潘达原本对炒股一窍不通，后仗郭伟指点无意从中赚得一笔小钱，再次试探，仍获利丰厚，于是一而再的验证，投放，试探，慢慢就成了现在这样，逐渐掏空了他手里的所有积蓄，一朝输得爹妈不认。

郭伟是黎书慧的内侄，黎小妹的大儿子，都是从小玩大的，向来交情不错，潘达也一直与他买的同一支股，只是人家提前出手赚的盆满钵满，他却因耽误时间致使满盘皆输。潘达独自坐在彩虹桥边的孝子河上，对面一闪一闪的霓虹跟脑子里眼睛里那大屏幕上一闪一闪的红红绿绿一样，他还没把郭伟炒股赚钱买了房养小姑娘的龙门阵摆给大家听呢。还没把承诺给家里的事情办到，给潘宁重新把房间粉一遍，给潘寓买最新版电脑，还想跟陈德芳一起重新去买一套大房子。一夜之间全没可能了，都没有了。

天黑了又亮，太阳渐渐出来了，这时节的太阳真舒服，晒在棉服上暖烘烘的，让人都忘了这是寒冬腊月了，可晒不着太阳的地方真冷，沁凉，阴凉，无声无息的风从四面八方围过来，一点一点从厚重的衣服透到骨头缝里。

再一阵又要过年了。

潘张不分家，一早出门买菜的忠旭已经去了一趟新闻风暴口回来了，黎书慧将洗完碗，赵盈一面写作业，一面带着弟弟在沙发上玩，不会走却爬的十分迅速的孩子非要拽姐姐的本子来玩，给他拿过来马上就撕的稀巴烂。赵盈瞪眼抬手吓唬他，孩子马上嘴一咧大哭起来，忠旭只听到孩子哭，在厨房喊：“又在搞什么，让你好好写作业。”

她放下菜出来看，眼睛一直盯着弟弟，姐姐看一眼忠旭，手还扬着，大喊：“过开。”

“姐姐让着弟弟噻，让他耍哈儿嘛。”黎书慧在里面道，孩子越发哭起来，伸手朝妈妈要抱。

忠旭单手将弟弟搂在怀里，一面细声哄着，一面到厨房里去，姐姐目送两人的背影，愤恨的将课本翻一页，哀怨道：“泼球烦！”

黎书慧回头正撞上母子俩：“买个菜还说你现种去了呢，上十点了还不转来，大的要做作业，小的点儿都不听话，又肯哭，真像稀神投胎一样一哈不歇。”

“哭都不会，白喝恁多奶了。”忠旭原兴致勃勃进来与她说潘达的事，这一来又把话气了回去，她总这样爱犟嘴劲，黎书慧偏喜欢这样与她扳嘴劲，先来惹了她，一会儿又笑嘻嘻来哄她：“是现在他就能还手还嘴的话怕你搞不赢她。”

黎书慧果然忍俊不禁来逗她：“我是搞不赢了，一把老骨头了我搞得赢哪个嘛，我们赵盈也搞不赢，架架儿小了，光是长个儿不长肉，吓不到人家，要像你屋里三个人一样，吃得长得，一个二个儿的吃饱了长得像栽贼一样。”

“我生活好呀，你没长肉那意思还是我亏待你了哦！回回都这样！非要说那些好听吗？一把年纪说话还像小娃儿一样！晓得的晓得你开玩笑，不晓得的还以为你是说给他老汉听的，说你煮饭带娃儿辛苦了！你那该不该说嘛？说出来听得听不得嘛？”

黎书慧就再来说好话：“这又啷个嘛又不是外人，我是当你的面说欸我又没跟外人说，我说一说也不可以啊你屋里人恁金贵啊？再金贵你还是从我肚皮里头钻出来的，晓得我拿啷个喂的把你养恁獠巴，一哈都说你好是好样样都好，光是那嘴巴过不得人，比你二嫂还恶些，你像那些那样温和点不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