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问封大:“你哪晓得她生活不习惯呢?你哪阵见到过她的。”
封大连比带划道:“啷个没有嘛,去年三月封恪成满九十,穿个短褂子,穿个毛线衣,穿个棉毛裤,裤子也不穿。站在那边边,我说你是不是忠承屋里的,你一个人吗,晓得她说的啷个,说些话来听也听不懂,光听到她在说。”
“人家那叫打底裤!还棉毛裤!啷个没穿裤子嘛,裸奔吗?”忠承欲哭无泪啊,好气又好笑:“说普通话都听不懂,那人家说上海话你不是更听不懂啊!叽哩哇啦叽哩哇啦,那你更听不懂!”
“我要听!我听个屁我听,我封霞她嫁那个地方不是听不懂啊,我听个屁!你八抬大轿来抬我到那里去我都不去!”
“那你就一辈子在这山旮旯里待着吧。”忠承小心打量父亲的神色,心头烦乱毛躁。一面想着最好明天就回上海去,一面惦记最好父母亲也尽快搬到镇上去。
席文华在屋后松树林边上的包谷林里栽红苕,路的这边,与他几块土之隔的距离外封济两口子也在自家地里栽红苕,老张父子从下面上来,先经过封济的红苕地。那地里还留着将收没多久的麦桩子,年初雨水多,地里苦蒿绿油油像地毯一样,
如今这东西也不吃香了,一阵收苦蒿做中药的风刮过了,满山坡的苦蒿又开始密密麻麻茂盛起来。
两口子是懒人种庄稼,地里荒草野菜苦蒿一概不管,只将高到小腿肚的贵州蒿和难缠的秧秧草扯一扯,一个打毛窝一个栽,像只负责把它甩到地里就算。那窝打的散,一会儿就是一块地。夕阳西下,晒了半下午太阳的红苕藤垂头丧气无精打采。
封济堂客许芳华先眯眼皱眉头招呼父子两人:“二爷走哪里去黑了才转来啊。”
“赶场去来。”老张步履不停,同她笑道:“恁勤快哦,大太阳把红苕藤都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