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举动,更让李治心疼。
“月儿!快告诉阿耶,是谁伤的你,阿耶定会为你报仇!”
跪在一旁的何山身体一哆嗦,侧脸看向李令月,那担忧的眼神,好似在说:姑奶奶!你可千万别坑我啊!
“阿耶,石清风是谁啊?”
李令月没有急于说出自己的遭遇,反而是趁李治情绪不稳的时候,打听这个叫‘石清风’的人。
不怪她这样问,在她被抬进屋的时候,悲愤的李治居然先喊的是“石清风”,接着才问的凶手。足见这个人在李治那儿非常重要。
而且听李治的口气,明显是在问责。
结合到上次救她的那个白衣男子,李令月大概猜到这个石清风很可能就是李治放在自己身边,保护她的暗护,为了验证猜想,所以才有此一问。
“那个……”李治眼神闪烁,随即转移话题道:“都什么时候,还问这些作甚,是谁伤的你,快告诉阿耶,阿耶一定帮你手刃凶手!”
李令月无奈地谈了口气,对李治劝慰道:“阿耶,还是算了吧,能伤我的凶手,您……惹不起!”
这故意拱火的一句话,无异于当场给了李治一嘴巴,一旁的何山听得心惊肉跳,忍不住给李令月投去一个佩服的眼神:还是公主有种啊,啥都敢说,老子没跟错人。
堂堂一国皇帝,被女儿当众挤兑,任是李治再软弱,脸上也挂不住。
“臭丫头,胡说什么,阿耶乃当今天子,还有谁是朕惹不起的?只要你说的出来,阿耶就能治他的罪!”
“既然阿耶这么说,那伤害女儿的凶手就两人,一个是鄜州数百贪官;另一个是鄜城数千奸商,请阿耶速速发兵,讲这些人全部抓起来治罪!”
李令月的话,噎得李治半天说不出话来,恰好陈公公带着御医进到账内,李治亲自抱起李令月,放到自己的龙塌上,御医赶忙上前检查伤口,又很快调配好了药膏。
李令月趴在床上,两个宫女放下床幔,褪去她的衣衫,然后小心翼翼地为她涂抹伤口。
李治隔着床幔,继续与女儿对话。
李令月巧舌如簧,把早上发生的事又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重点突出鄜州官商勾结,压榨百姓的恶行。
讲到最后,竟带着哭腔对李治问道:
“阿耶,女儿即便贵为公主,尚且遭受如此残害,而那些无权无势的寻常百姓,尤在女儿之上,一个米庄掌柜的背后,还站着无数个奸商,一个小小校尉的身后,还有无数个为他撑腰的官吏!阿耶,你能替那些被欺凌的百姓做主吗?”
李治的表情阴晴不定,他身为帝国的皇帝,看似糊涂,但心如明镜。
鄜州物价飞涨,他早些年便已知晓,不止是鄜州,而是整个受灾的关内道各州,都是如此。他也曾颁布过圣旨控制物价,惩治奸商和官吏,但结果却发现,朝廷越是严管,地方越是混乱,不得已,才连年让户部拨款,安抚百姓,控制流民数量,不让国家出现动乱。
在李治看来,灾情的源头,终归的是虫患。
只要控制住虫患,百姓能休养生息,等到有了收成,那么物价自然降低,一切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月儿,你说的这些,阿耶都了然于心,只是百姓的苦难,不是惩治官吏和奸商所能解决的,终归还是虫患!你明白吗?”
“阿耶,你错了!”李令月满头大汗,强忍着后背的伤痛辩解道:
“关中百姓的苦难,不在于虫患,而是在于人心,只要官民一心,共同进退,小小的虫患,又算得了什么,可如今这局面,别说聚拢人心,底下的官吏和奸商沆瀣一气,鱼肉百姓,阿耶若不除掉污吏,惩治奸商,就算没有虫患,百姓一样难以苟活!”
李令月的话,听得李治既惊讶又感动。
他惊讶于女儿小小年纪,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且不管对与不对,但至少比朝中那帮只会溜须拍马的大臣,不知强了多少倍;
同时,他又感动于女儿的善良和孝心,为了替他这个皇帝和黎民百姓分忧,女儿不惜屈尊降贵,微服私访,身负重伤,即使卧病在床,还苦苦劝谏……
这才是我大唐公主的风范,这才是朕的好女儿。
李治在心底感动了一把,但感动归感动,至于女儿提出的建议,他仍是持怀疑的态度。
出于对女儿的愧疚,亦或者不忍打击女儿的积极性,他只得配合地问道:“那以你之见,如何才能聚拢人心?”
李令月不知这老爹的小心思,还以为李治被说动了,强撑着半个身子,兴奋地说道:
“很简单,只要阿耶肯站出来为百姓主持公道,杀尽所有贪官,除尽所有奸商,以天子之尊,亲自接管关内道所有事务,然后号召百姓团结一心,应对虫患,女儿相信,不出半月,灾情必将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