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来觉得他的手生得漂亮,骨节分明,修长如玉,又蕴藏着力量,写得一手好字,还精于篆刻之道,若是将来落魄了,便是靠着这门手艺也能混口饭吃。这当然只是随意的假设,他哪里就沦落到去卖艺的地步了,无论如何她还是盼着他好的。
李澈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摩挲着她的手背,默不作声地看了她片刻,萧时善被他看得有点发虚,她不是睁眼瞎,相反在察言观色方面还相当敏锐,只是这点灵光端看她肯不肯费心去用而已,有闲心的时候自然肯用一用,没闲心的时候便果真成了睁眼瞎。
她知道前些日子他虽没表现出什么,但心里大约不会有多痛快,当然这是她自个儿揣摩出的结论,毕竟他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实在厉害,既不屑于疾言厉色,更不会把不值一提的小事放在心上,想去窥探他的心思简直难如登天,可这并不妨碍旁人绞尽脑汁地去寻蛛丝马迹。
话说回来,示好而已能有多难,萧时善借坡下驴地把手往上贴,轻轻搭上他的手腕,不知是她的手太凉,还是他的体温太高,肌肤相触时总有点异样,仿佛热源能从指尖一路蔓延到耳畔。
至于如此委婉的示好,李澈究竟能领悟到几分就不得而知了。
萧时善漫无边际地想着什么时候能让她翻身做主,那才叫本事呢,只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思索间那只伸进去的手也挨挨蹭蹭地往温暖的地方钻,直到李澈捉住她胡乱摸索的手,给她抽了出来,她才骤然回神,愣了一瞬后,脸颊蹭地红了起来。
李澈摁住她想要抽走的另一只手,略微倾过身子,看着她纤长眼睫下灿若星辰的眼眸,似乎在斟酌言辞,“你是不是有点……小气?”
萧时善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他,十分怀疑自己听到了什么,他没体会到她的温柔贤惠就罢了,竟然还说她小气,她小气个头啊!
她要是小气,还能跟他好声好气地说话?冤枉人也没有这样的,萧时善的身子都挺直了几分,这要不是在季夫人的地方,边上又有丫鬟守着,她的下巴还能抬得更高,“你这是恶人先告状,故意挑我的刺,你摸我的时候,我可没——”
话音戛然而止,萧时善差点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真是昏了头了,这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赶话地就冒出来了,再想收回去可就难了,幸好她还知道压着声音,若是被丫鬟们听了去,就真要找条地缝钻了。
“原来你也知道是挑刺,只是谁挑谁的刺倒不好说。”李澈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随即捏了捏她的手。
萧时善撇开视线,反正她不会承认那个专门挑刺的是自己,她分明是示好来着,看了看被他抽出来的手,不甘心地往里塞了塞。
李澈倒没有阻止她,但她的手一旦想往里钻,他就会拨拉回去,用行动证明暖手可以,但不能乱摸。
人往往越不让做什么就越想做什么,萧时善骨子里就带着点不服输的劲儿,假若他随了她的意,她可能碰一下就收手了,可他偏不随她的意,于是那双被压制的手也就蠢蠢欲动地没个消停。
不过季夫人没让他们等多久,外头天色阴沉,随时会有风雪,众人收拾妥当后,便登上备好的马车,启程回了卫国公府。
第七十四章
正值数九寒天, 屋外天寒地冻,不光人要忍受刺骨寒风,连马都冻得直喷鼻, 昨夜的残雪还未融化,眼看又要覆上一层厚雪。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还有好一段路要走,马车里设了暖炉,即使路程长些也不会太难熬。
炉子里烧着红箩炭,不仅嗅不到烟味,甚至有种淡淡的香味, 此刻萧时善拢在袖间的黑漆描金山水楼阁小手炉里就搁了块红箩炭, 大约能燃上一个时辰,若是放上专用的炭饼会更好,能足足燃上一整日,但出门在外哪有不将就的。
萧时善纤细的手指在手炉提柄上勾来绕去,有一搭没一搭地抠动上面的小金环, 车厢里没人说话,显得尤为安静。
李澈这一来,微云和疏雨便到后面的车里坐去了, 两个人同处一室,萧时善反而坐得端端正正的, 双手交叠在身前, 再没有把手往他袖里塞。
她心下觉得,好些天没见是该表现出几分亲近,方能显出她这些时日的长进来, 可他偏偏不配合有什么法子。
在萧时善自幼接触过的男人里就没有不好女色的, 哪位叔伯兄弟房里没几个伺候的,怕是在外头也养着好几个可心的, 这温柔乡的威力自是不必说,真可谓是刮骨钢刀,不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风光一时还是有的,同样的她也明白这种风光极为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