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看着她分外明亮的眼睛,低头饮了口醒酒汤,“旁人或许有这个可能,但那位雷知府却是个胆识过人的。在他那份脚色状中记录着,他曾做过云南参议,在其任职期间,因为土地纠纷,当地的宣抚司与宣慰司两方挑起了战火,而朝廷派去招抚的人正是雷知府,能冒着战火过江宣旨之人,又怎会被义军吓破胆子?”
萧时善随着他的话思索起来,“既然不是吓死的,那又是怎么没的?”
李澈摇摇头,把碗轻轻搁下,“人死如灯灭,即使是一府长官,没了也就没了。如今这边正乱着,死一个知府着实算不得什么大事。”
听他如此平淡地说着,再想到不久前这里还住着他们正在谈论的人,萧时善觉得脊背有点发凉,屋里的灯烛还是太少了,一点都不亮堂。
堂堂知府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萧时善瞅了瞅李澈,想到他之前的话,“可我又能做什么?”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明里暗里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这边,有些话我不能说,你可以代我说,我看不到的地方,你也可以帮我去看。”
李澈肯定的语气令萧时善有点惊讶,她都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却如此肯定。
她看着他道:“你是说让我当你的眼睛和嘴巴?”
他靠着椅背,笑了笑,“可以这样说。”
萧时善想了一下,继而问道:“我要怎么做呢?”
“不是什么难事,你当初想怎么回安庆侯府逞威风,如今照做就是了,张扬一些也没什么。”
李澈这个建议,听得萧时善怪难为情的,但确实如他所言,不是什么难事。
在她正考虑着的时候,他支着下颌看了她片刻,开口言道:“你该再添些头面首饰了。”
萧时善抬手摸了摸头发,指尖触摸到清凉顺滑的发丝,她许久不曾在衣着打扮上费心,都不知道如今最时兴的样式是什么。
倒是记得去南京时,看到有女子头戴黑绉纱银丝鬏髻,簪插着一副珠翠虫草头面,做工颇为精巧。
李澈神情专注地望着她,凝光院被她布置成了锦绣堆,仿佛要千百倍地补给自己,如今竟会忘记如何打扮,他的手指微动,说不好是个什么滋味。
萧时善瞧了他一眼,难道她的衣裳也过时了,她觉得还好,都是好料子。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用萧时善去想法子融入, 有心人已经把请帖送了过来,头一个给她下帖子的便是丁夫人,当她衣着精致地露了次面, 之后的请帖便如雪花片子一般飞了过来。
不得不说萧时善的第一次露面相当成功,那身翠玉流光裙仿佛要流淌到人心里去,在炎炎夏日里走过来,令众人眼前一亮,香腮似雪,云鬟雾鬓, 如同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众人好半晌都没有声音, 只听到那腰间的一串白玉兰花铃铛发出轻缓有度的清脆声响。
等大家伙回回神,看到她颈间那枚龙眼大的珍珠时,不禁在心里嚯了一声,识货的人都知道光是这枚珠子便已价值不菲,更何况她发间还簪戴着一支光华耀目的镶宝翠叶步摇, 流光溢彩,熠熠生辉,便是发间那朵绢花也染上了层层光耀。
这次露面无疑给大家留下了一个深刻印象, 各位夫人心里都有了底,知道这位新任知府的夫人是个爱热闹, 好奢华的绝色美人。
为了投其所好, 各位夫人绞尽脑汁地办起了宴会,今日这家办花宴,明日那家请听曲儿, 起初倒还算正常, 之后便争先恐后了起来,只因这美人是个心无城府的, 只要你哄得她高兴了,什么话都敢往说,若是想往上走走门道,无疑是个极好的选择。
官场上向来是随大流,特立独行的人只会被视为异端,有了各家大人的支持和默许,远宁府的女眷圈子里前所未有的活跃起来,别说如今有义军作乱,便是没有义军作乱那会儿,也不似这般热闹。
萧时善很忙,忙着梳妆打扮,看戏听曲,手里有一小打帖子等着她挑选,在京师都没这样忙活过。
可她习惯得非常快,快到她自个儿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出门做客穿戴过的衣裳首饰,不会再穿戴第二次,每次出门都是从头到脚一身新,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的衣柜和妆奁都快满了。
李澈也很忙,他白天经常外出,晚上又熬通宵查看历年的卷宗账册,这等忙碌之下,居然还能顺手给她雕出几个小物件。
萧时善向来是拿人的手短,那些衣裙首饰她可以拿得毫不客气,但他抽空给她雕刻出的小物件,瞧着喜欢,拿着却有些烫手,然而他给得随意,她也就那么收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