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禁庭春昼 阮阮阮烟罗 890 字 8个月前

她为了之前仰慕圣上的那句话,只能这样说,但在心内怀疑生父为叔叔所杀的萧珏,应是不喜她这样的回答的。慕烟话音落下后,见“萧珏”一言不发地深看着她,目光幽微意味不明。

慕烟暗暗忐忑时,又见“萧珏”移开了目光,重新拿起画笔,容色淡然,语调漫不经心,“御前宫人不是想当就能当的,孤在举荐你前,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御前宫规严格,你若没能力却冒冒失失地去了,早晚要受责罚。”

原以为在不得不说相信圣上后,萧珏会烦厌她这个不明是非的宫女,她接近启帝的机会要泡汤,但此刻听他话中意思,却似还有可能。慕烟不明萧珏心中所想,只是自己内心又浮起希望时,听他问道:“你从前贴身伺候过人吗?”

慕烟自是从未做过这样的事,而她眼下的假身份姜烟雨,也未曾贴身伺候过人。姜烟雨并非虚构,是曾真实存在的燕宫花房宫人,因病身死时,被皇兄掩盖了其不在人世的消息。

听萧珏口气,她想当御前宫人的话,这会儿应回说“伺候过”才好,可是御前宫人选拔严格,纵有永宁郡王举荐,定也会严查身份,为防穿帮,她不该违背姜烟雨原本的人生。

慕烟就只能说道:“未曾。”

“萧珏”边画茶花边问她:“那你除了侍弄花草,还会做些什么?”

由于姜烟雨是因家境寒苦而幼入燕宫做了宫女,慕烟想她应该不认字,就没说自己识文断字可侍奉文墨,只是恭谨回复道:“奴婢还会女红。”

“萧珏”将压着画纸的白玉镇尺移开,将勾勒点染着一枝红山茶的画纸拿起,吹了吹墨,就递与她道:“照着这画,回去绣方茶花帕子,明日申正拿到这里来,予孤看看你的针线活够不够格到御前伺候。”

那抱茶花的花房小宫女是在申时进的书斋,在书斋内待了快一个时辰方才退出。直等到小宫女身影远不可见了,藏身在书斋西偏房内的四五名御前近侍,才都走了出来。因为先前圣上有令,他们这几人在小宫女来时都避在暗处,纵是地位高如御前总管周守恩,也得为一花房小宫女藏匿行迹。

这还是圣上头一回这般行事。周守恩思索着走出偏房,打起书斋门帘进内伺候,见圣上正负手在画案前,目光望着身前高几上的红色山茶花。

其时已近黄昏,正月里天还冷,这书斋地下未设地龙,丝丝暮时寒意如潮水渗了进来,悄无声息地侵入人体。为圣上龙体着想是御前总管的职责,周守恩就近前恭劝道:“陛下,天不早了,可要回清晏殿?”

圣上未置可否,只看着花吩咐他道:“找太医院拿些治冻疮的好药膏,给那姜烟雨送去。”

周守恩忙就应下,见圣上仍是看着眼前的红山茶。金色暮光下那殷红的茶花色落在圣上眼中,若是明焰轻灼,圣上无言地看着看着,伸出一手轻轻触碰了下红艳柔软的花瓣,而后不知想到什么,眸中荡漾开温软笑意。

周守恩看得一怔。圣上并非冷面天子,登上帝位后仍是常有笑意的,只是笑意总像浮在眸中而未深到心底,不似眼前这般明净纯粹,比今日在永寿宫中太后郡王面前,在宣政殿内文武大臣面前,都要真切。周守恩已许久许久未见圣上如此笑过,惊怔恍惚间,竟似在暮光中看见了从前的二公子。

圣上笑,是为那花房宫女姜烟雨吗?单就特意令她送花到松雪书斋,和此刻吩咐送药膏的事来说,圣上对这少女就不寻常。圣上素来不耽于女色,此前可从未对女子有过特别之举。

那姜烟雨模样底子是很好的,周守恩避在西偏房时偷偷看过,就不由心想,圣上是否有将这宫女纳入后宫的意思。然而圣上是天子,有这想法昨夜直接纳了就是,何必今日又让送花又送药膏,周守恩不明圣意,遂也不敢乱提建议,就只依圣上吩咐,在离开松雪书斋时,将这盆红山茶,抱回了清晏殿。

慕烟回到西苑花房不久,就有人送来涂手治冻疮的药膏,和一方雪白丝帕以及绣绷绣线等刺绣用物。慕烟自然以为这是永宁郡王萧珏派人送来,就在晚间对着那张山茶画,专注在帕上绣青叶茶花。

被秘密幽禁的那些年里,慕烟为使自己不至在漫长孤独的囚禁里神智失常,每日尽力找事予自己做,不仅学会了自己与自己下棋等,还将自己曾经并不擅长的刺绣等事,渐渐习得纯熟。小时候她动动绣针就会扎破指头,而现在,绣枝山茶花对她来说是件易事。

手下茶花渐渐成形时,慕烟执针的手,却滞了滞。这方帕子,明日是要予萧珏的,曾经她第一次动绣针就是为萧珏,小时候的她,读到书上的“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之句,就想给她将来的驸马绣个香囊,然而年幼的她绣工薄弱,那香囊上的绿萼梅绣得歪歪扭扭,仿佛被风吹折得东倒西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