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光王的生母郑婆那一天也去了,”郭太后提起郑太妃,不由冷冷一笑,“她自从回来以后,每天都高兴得很,你那日在酒宴上有没有听到什么话,能让她如此得意?我已经知道你当时一直在为光王侑酒,你可不许对我隐瞒。”
“奴婢绝不敢隐瞒太皇太后,只是隔了十多天,奴婢已经记不全当日的所见所闻了。”晁灵云战战兢兢地回答,又咬着唇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忽然迟疑地开口,“有一件事,奴婢倒是印象很深……”
“什么事?你快说。”郭太后皱着眉催促。
“奴婢记得当时光王的舅舅喝高了,当众跳了一段胡旋舞,引得众人哄堂大笑。郑太妃恼他为老不尊,责怪了好几句,奴婢就在一旁奉承说:‘光王的舅舅器宇不凡,看着比国舅还精神呢。’没想到郑太妃立刻脸色一变,抓着奴婢的手问了好些问题,奴婢回答后,她只笑着说了一句:‘老天有眼。’奴婢也不甚明白她的意思。”
晁灵云话音未落,郭太后已是脸色剧变,厉声追问:“国舅?你说什么国舅?”
“就是圣上的舅舅啊……”她期期艾艾地回答。
“胡说!今上的舅舅与皇太后失散多年,你上哪儿能见到国舅?”
郭太后凌厉的双眼直直瞪着晁灵云,将她吓得瑟瑟发抖,语无伦次地说:“奴婢是赴宴时见到的……奴婢不知道今上没有国舅啊,太后明察……”
“你别害怕。”郭太后眼见一个如花似玉的乐伎被自己唬成一团,怕她吓破了胆说不清自己想听的话,不由放缓了声气,“你是在赴何人的酒宴时见到国舅的?那国舅是什么样的相貌身份?有何言行?还有郑婆当日问了你什么,你都是如何回答的?好孩子,你将这些都给我一一道来,若答得好,我重重有赏。”
晁灵云噤若寒蝉,脸色惨白地说:“奴婢是在赴徐国夫人之婿——吕璋的私宴上见到国舅的。当时除了坐在首席上的国舅,他还宴请了一位姓赵的茶商。茶商说国舅目前在户部茶纲做差役,今年春天茶纲遭江贼劫掠时,国舅跳船逃生,被他的商船搭救,二人这才结识。那茶商还说,国舅是闽人,姓萧名洪,一直在寻找自己失散多年的阿姊,若不是吕大人慧眼识珠,他压根不知道身边竟藏了一位如此高贵的国戚。”
晁灵云说得绘声绘色,其实那日吕璋的私宴,根本就是赵缜刻意的安排——吕璋按照蜀巫的指点,顺利在西市茶行里与赵缜结识,在与他交往的过程中意外发现萧洪,以为这便是蜀巫的预言应验,自然是欣喜若狂。
当吕璋提出设宴款待二人时,赵缜故意透露自己听闻内教坊剑器舞风采超群,一直渴望亲眼一睹,奈何身份低微,始终未能如愿。彼时吕璋已认定赵缜是自己的贵人,哪有不为贵人圆梦的道理,当即便将请帖下到了元真娘子宅中。
以元真娘子的身份,吕璋的私宴还请不动她,因此必定是她的弟子应邀;又因为李怡的授意,赵缜将酒宴的日子定在六月十一日,那天恰好是颍王李瀍的生辰,宝珞必定是不肯去的,这差事就顺理成章地落在了晁灵云身上。
此刻她跪在郭太后面前,懵懂无知地将一切和盘托出。郭太后只当是自己明察秋毫,才从蛛丝马迹中窥破了这个天大的秘密,却不知背后更有人机关算尽,方有今日。
第044章 中元节
郭太后听罢晁灵云所言,蹙着眉问:“这些话,你都告诉那郑婆了?”
“正因为之前郑太妃问过奴婢一次,奴婢才能记得清这些事。”晁灵云两只眼睛里泪珠直打转,委屈又惶恐地说,“奴婢当初如果知道这些话不能对外说,就算打死奴婢,奴婢也不敢开口的。”
“哼,难怪她说这后宫要变天了……”郭太后暗暗咬牙,冰冷的目光移向晁灵云,面色稍霁,“不知者无罪,此事也不能怪你,以后你记得谨言慎行也就是了。”
“谢太皇太后教诲,奴婢谨记在心。”晁灵云暗暗松了一口气,接下来郭太后又问了她一些问题,她遵照李怡的交代逐一作答,有答不上的便一概推说不知。
郭太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懒得为难一个乐伎,赏了晁灵云一对手钏做封口费,便放她离开。
晁灵云如释重负,谢了恩逃也似的离开兴庆宫,在宵禁前赶回了左教坊。
转眼到了七月十五中元节,长安又迎来了一场倾城出动的盛事。这一天无论是天潢贵胄,还是黎民百姓,都会往各个寺庙送盆献供。各式各样装饰着金翠的盂兰盆陈设在佛殿前,蜡花瓶、假花果树争奇斗艳、巧夺天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