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怡一言不发地听完,没答复宝珞,反倒是面色古怪地望着李瀍,开了金口:“你要帮忙?”
“为博美人一笑,敢不从命?”李瀍拿马鞭指着宝珞,自嘲道,“这总比烽火戏诸侯容易。光叔要帮忙吗?毕竟晁娘子与光叔也算有一段旧情。”
“瓜田李下。”李怡皱起眉头,语气淡淡地拒绝。
“你!”宝珞火冒三丈,刚想发脾气,却被李瀍拦住。
“你何必生气,如今晁娘子是宜春院内人,光叔的顾虑也有道理。”李瀍安抚了宝珞一句,含笑注视着李怡。
大明宫太和殿中,李昂检视着从晁灵云私物中查抄到的可疑物品,对内侍王福荃道:“你看,晁氏能私藏今年的紫笋贡茶,怎么可能是无辜之人?根据你的查证,此女出自牛宰相府中,又与光王有过一段露水姻缘,今年紫笋贡茶短缺,除了宗室有份例,朕只赐过三品以上的官员,所以这两个人都有可能是幕后主使。”
“陛下明察秋毫,所言极是。”王福荃俯首恭维了一句,随后却带着满脸的尴尬与为难,将自己了解到的秘辛透露给李昂,“只是有一点,陛下恐怕有所不知……老奴过去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今日为了天理昭彰,不敢再隐瞒,若是说出来惹陛下生气,还请陛下不要怪罪。”
李昂听王福荃欲言又止,心中顿时起了疑窦:“你知道些什么,尽管说出来,将功补过,朕不怪罪你。”
“是。”王福荃得了李昂的赦免,这才敢细细道来,“陛下也知道今年的紫笋贡茶极为短缺,太府寺首先得保证宫中的供应,总不能短了陛下与三宫太后,还有妃嫔娘娘们。陛下金口玉言,赐茶却多凭一时兴起,虽然考虑到了短缺,却哪里会认真地计算……再则文武百官是朝中栋梁,不能怠慢,而历代亲王宗室,却是人数繁多,所以每年供给宗室亲王的份例文书到了太府寺,假设正巧赶上某类物资短缺,真正出库分派时,都会按照宗室的血脉亲疏、名望地位,做一些略微的区分……”
李昂脸色阴沉地打断王福荃,直接问:“所以呢?”
“所以光王那里的紫笋贡茶……应是次一等的。”王福荃指着桌案上的茶饼,硬着头皮回答,“而这上好的紫笋贡茶,多半是出自牛宰相府中了。”
“简直欺人太甚!”李昂拍了一下桌案,怒道,“朕一向视你为心腹,你却欺君罔上,连这种大事都瞒着朕!”
“陛下息怒。”王福荃连忙俯首请罪,冷汗潸潸地辩解,“实非老奴欺君罔上,这只是一些多年来约定俗成的做法,何况不遇上荒年或者意外,也出不了这样的事。”
“堂堂皇室子孙,终年圄于王宅,结果却受家奴蒙蔽,无可奈何……真是吾家百年积弊。”李昂长叹一口气,冷冷瞥了王福荃一眼,“真是劳烦你为朕解释那么多。”
“陛下恕罪。”
“你起来吧,朕不怪你。”李昂命王福荃起身,默默看着桌案上的茶饼,心绪低落,“是朕对不起光王。他是朕的亲叔,因为不善言辞竟被怠慢至此,朕颜面无光。”
第055章 喘不得
昏昏沉沉中,肿胀的眼皮勉强睁开一条缝,晁灵云缓缓滑动充血的眼珠,却看不见一丝天光。
就在一夜之间,她从仙境一般的宫殿跌入这人间地狱,每每怀疑自己是做了噩梦,却总在难熬的痛苦中认清现实。
晁灵云曾经以为,冬夜里滴水成冰的维州城楼,就是自己这辈子待过的最严酷的地方,却再也想不到,自己到了心目中的乐土长安,竟会落入比地狱还要可怕的境地。
此刻胸口上像压着一块沉重的磐石,肋骨疼得快要折断,她用尽全力呼吸,却只吸进游丝般的一缕气。伴着嗡嗡耳鸣,她在无法呼吸的痛楚中,听见两名狱卒在自己不远处交谈。
“怎么把‘喘不得’给上了?”
“她不肯招,有什么办法呢?”
“换点别的招啊,上这种重枷,娇滴滴的美人也被你弄得面目全非,真不懂怜香惜玉。”
随着两人对谈,晁灵云又听见一阵“咔嚓咔嚓”的开锁声,很快身体一轻,她跌在地上,整个人终于从重枷里解脱出来。
这一刻晁灵云简直感激涕零,哪怕现在挨上一刀,也只想喊一声“舒服”。
莫名其妙沦落到这种鬼地方,她当然不会做个坚贞不屈的傻子,可面对一连串当头棒喝般的问题,她都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枷上了。
之后就是无穷无尽的窒息折磨,她被狱卒口中的“喘不得”枷着,连维持呼吸都困难,又谈何招供?
“娘子的身子骨都僵了吧?我帮娘子揉揉。”伴着不怀好意的笑语,一只手摸上了她的小腿,开始淫猥地揉捏,“娘子知道这‘喘不得’的来历吗?一百多年前,酷吏来俊臣创制了十副百斤大枷,这‘喘不得’就是其中一种。人一旦被它枷上,身体呈倒仰之姿,大半重量压在心口,立刻呼吸不畅、血脉受阻,时间一长就会面目肿胀、四体麻木,再不卸枷,人可就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