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牙切齿吐出这句话的同时,肚皮又是一阵发紧,腹中胎儿用力翻腾,像拽着她的五脏六腑搅动一般,顶住了她的心口。
晁灵云呼吸一顿,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浑身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不料还没等她缓过气来,她便感觉到一股热流涌出下身,瞬间浸湿了小衣。
这状况前些天女医再三叮嘱过,她知道这是自己的羊水破了,顿时慌了神,抱着肚子喊:“我要生了。”
同屋的王宗实和绛真立刻脸色大变,一边扶起晁灵云送她回房,一边指挥侍儿:“快去请女医!”
卧房里顷刻间忙成一团,只有吴青湘站在角落里静静旁观,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出得房门,王宗实又张罗着让人去抬肩舆来,晁灵云见他兴师动众,抽着气小声道:“我没事,才这几步路,走走就到。”
“我的娘娘,你肚子里的可是小嗣王,求你保重些吧。”
晁灵云刚闹腾得破了羊水,自知理亏,加上腹痛加剧,不但腿脚发软,连身上都开始一阵阵地冒虚汗,只好乖乖让人抬回了房。
在此过程中,绛真一直陪在她身边,在接生的女医赶来前,姊妹二人四目相对,绛真一直都清楚晁灵云眼中的怀疑与怨憎,于是附在她耳边悄声道:“光王遇刺我不知情,大人和颍王从没露过这个意思,你相信我。”
晁灵云疼得满头冷汗,发丝凌乱地粘在脸上,无法自控地发出呻吟。分娩的阵痛比她受过的最重的刀伤还要疼得多,很快她的世界里就会只剩下疼痛。
在神智涣散前,她睁大双眼,黝黑的眼珠灼灼盯着绛真,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阿姊,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满屋子的人,只有绛真知道她这句话中真正的意思。眼看着晁灵云的身体挣扎在分娩的剧痛里,而她的心灵却更想挣脱另一张罗网,绛真忍不住眼眶一红,心疼地直掉眼泪:“都什么时候了,你别胡思乱想,先安心把孩子生下来。”
她知道自己是在敷衍晁灵云,也知道晁灵云一定很早就有了逃离的心思——这心思不仅是胡思乱想,更是痴心妄想,她清醒认识到这一点,所以更加没法帮她。
早在作为棋子登上棋盘的那一天,她就已经觉悟,这辈子除非主人高抬贵手,或者有外力掀翻整个棋局,一颗棋子想要自己出局,几乎难如登天。
大人不是你想的那样,只会凭恩德招徕贤能,你可千万别为了儿女情长做傻事。绛真抹着眼泪,在心中默默乞求。
为晁灵云接生的女医恰在此时赶到,绛真顺势退让到卧房外,与王宗实等人一并等候消息。
女人的头一胎总是很难生,偏偏李怡眼下又是重伤昏迷,王宗实必须顾着两头,忙得是焦头烂额。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一厢晁灵云痛了一天一夜,孩子还是没能生出来,另一厢李怡不但没清醒,体温还在逐渐升高。
“光王的伤势恐怕不妙。”太医替李怡搭过脉,低声对王宗实道,“下官先为光王开服药,如果明日还是高热不退,病情可就凶险了。”
第115章 诞下麟儿
“这可如何是好!”王宗实急得涕泗横流,直接跪下央求,“求大人救救光王,小人来生做牛做马,定当报还大恩。”
“快快请起,”太医慌忙扶起王宗实,谨慎地说,“下官一定尽力,只是万事皆有天定,下官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小人明白,就有劳大人多费心了。”王宗实千恩万谢,心里还记挂着难产的晁灵云,与太医告辞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去明珠院。
他一路风风火火地疾走,在穿过廊庑时,忽然听到两名侍儿站在廊下嘀嘀咕咕。原本王宗实顾不上在意这等小事,偏生有只言片语飘到他耳朵里,字眼极不中听。
“你们两个,躲在这里鬼鬼祟祟说什么呢?什么生啊死的!”他火冒三丈,快步冲到廊下,瞪住这两个被他逮了个正着,正瑟瑟发抖的侍儿,指着其中一人的鼻子,厉声问,“你说,她刚刚跟你说了什么?”
“大人息怒……”侍儿牙齿格格打战,唬得腿脚发软,跪在地上招供,“刚刚她说,晁娘子肚子里的孩子不吉利,多半是个克父的煞星,落在这宅子里,就得顶走一条命。她还说,这就是老话里说的:‘生一个,死一个’……”
王宗实两眼圆瞪,扬手就抽了侍儿一人两个嘴巴子,怒吼道:“真要生一个死一个,就拿你们两个的命来顶!”
说罢他大声唤来两名仆从,铁青着脸下令:“将这两个贱婢给我捆进柴房里,等我忙定了再来发落!”
两个侍儿哭天抢地的被仆从扯走,王宗实气冲冲地赶到晁灵云的卧房外,绛真和元真师徒正坐在客堂里等候,见他来了,连忙起身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