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在她身后问:“十三弟是不是和这位李大人联手了?”
晁灵云两眼一瞪,拼命摇头:“不可能,公主你不知道,李大人是天子的股肱之臣,绝不会帮助十三郎的。”
“是吗?那就是他与十三郎不谋而合了。”
正说着,晁灵云撵开馋得直叫的绿珠,掀开锅盖,帐内顿时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鱼香。太和瞬间忘了要说的话,只顾催促她:“好香,快分我一碗。”
晁灵云应了一声,连汤带肉盛了满满一碗,佐以花椒、葱蒜,端到太和面前。乳白的鱼汤浮着翠绿的葱花,色泽诱人、香气扑鼻,太和尝了一口,连声赞叹:“这汤真是鲜美爽口,自从我傅母逝世,我便很少能吃到鱼了,你这碗鱼汤,让我想起了她。”
“公主过奖了,”晁灵云赧然一笑,“我只会做最普通的鱼汤,在长安的时候,十三郎时常带我去韦家酒楼吃鱼。鲥鱼、鳜鱼、鲈鱼、白鱼,我们换着花样地点,那滋味才叫美呢。”
“渚畔鲈鱼舟上钓,羡君归老向东吴……”太和感叹着,忽然下定了决心,“我要回大唐,再也不要相隔万里,空感念莼鲈之思。”
晁灵云见太和终于不再优柔寡断,自己也振奋起来:“快了,等回到长安那一天,我请公主去韦家酒楼吃鱼!”
“好,一言为定。”太和笑着答应。
塞外漫长的寒冬,对部落的兴衰存亡是一场严酷的考验。去年回鹘骤然走向衰败,就是因为部落爆发瘟疫,又碰到了百年难遇的大风雪,羊、马死了一大半,困苦的族人自然也就没了活路。
近日冰天雪地,粮草紧张,营地与黠戛斯的摩擦明显多了起来。
这天乌希特勤又吃了一个败仗,损失惨重,正躲在大帐里一个人发脾气,一贯对他态度冷漠的可敦却意外地走进大帐。
“特勤何故发怒?隔着毡帐都能听见你摔东西的声音。”
乌希特勤瞥了太和一眼,碍于面子,一言不发。
“特勤不说,我也知道。”太和温柔地笑着,上前轻抚乌希特勤紧握的拳头,“大唐有句老话,叫‘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如今天寒地冻,天时不好;黠戛斯又空前强盛,占据了地利;唯有人和,才能帮助回鹘渡过难关。”
“可敦聪明智慧,说的话也有理。可惜光靠‘人和’二字,是变不出粮草和牛羊的。”乌希特勤烦躁道,“我现在只担心部落如何过冬!十三部的都督逼我拿出对策,若解决不了粮草,我的可汗之位也没指望了。”
“当初特勤闯我大帐时,可是踌躇满志。如今你我已有夫妻之实,你不做可汗,我还能依靠谁?”太和哀怨地瞪了他一眼,娇嗔道,“当初你就应该听我的,决意南下,不要恋战,收复王庭可以从长计议,何必急于一时呢?”
“你不懂,十三个部落甘愿听我号令,就是为了与黠戛斯血战到底,我若半途而废,如何服众?”
“那么现在呢?”太和微笑着反问,依偎在乌希特勤怀里,柔声规劝,“如今形势摆在眼前,再打下去,只会加重损失,毫无胜算。十三个部落的都督能有几个是真心追随特勤?只怕不少人已经心怀积怨,将战败的责任都推在你一个人身上。特勤啊,我是真心为你担心。”
乌希特勤握住太和的手,叹道:“我当时报仇心切,满脑子都想着打败黠戛斯,一雪前耻,只当南下是最后一条退路。唉,怪我大意轻敌,没有听你的话,如今后悔也晚了。”
“不,还不晚。”太和盯着乌希特勤,双眼熠熠生辉,“特勤,趁着风雪已停,我们这就拔营启程吧。等到了边境,我会亲自写信给大唐天子,请他借我们一座城池休养生息,援助我们足够的粮草。”
“你提这样的要求……天子能答应?”乌希特勤狐疑地看着太和。
“回鹘与大唐百年修好,多次出兵驰援,帮大唐平乱。如今一朝落难,所需无非是一块栖身之地,一批赖以生存的粮草,为何不能向大唐求助?况且我还是大唐公主,天子的亲姑姑。大到两国情谊,小到血脉亲情,于情于理,天子都应该帮我们。”
乌希特勤想了想,阴沉的脸色逐渐明朗起来:“可敦此言有理。事到如今,不是南下依附大唐,就是和黠戛斯硬碰硬,都督们逼我想对策,不就是输怕了,不想再打下去嘛!这次我听你的。”
“这就对了。”太和嫣然一笑,绛唇附在特勤耳边,吐气如兰,“为了我们的将来,我一定要助你登上可汗的宝座,让十三部都督俯首称臣。”
……
却说石雄探得回鹘军情,不畏苦寒赶回长安时,已是料峭初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