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此事与圣上无关,娘子走前还特意吩咐小人,一定要对才人说清楚,免得才人误会圣上。只是小人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作主张才没往宫中捎信,还请才人恕罪。”王宗实赔着笑脸解释。
“我问你她哪天走的!”宝珞瞪着王宗实,不许他打马虎眼。
王宗实被她吼得吓了一跳,缩着脖子回答:“初五走的,算算也走了十天了。”
“初五就走了?她身体才好了几天,就故态复萌,又出去折腾!”好脾气的宝珞这次终于动了真怒,一脚踹翻螃蟹篓子,打马回宫。
此刻大明宫望仙观里,香烟袅袅、磬乐声声,俨然一座人间仙阁。李瀍正坐在仙阁里闷得发慌,忽听得左右来报才人回宫,简直喜从天降:“算这丫头有几分良心,送了螃蟹就回来陪朕!”
心头正乐着,就见水晶帘哗啦一甩,鲜衣美人怒冲冲地闯入眼帘,杏眼含波、桃腮嫣红,一如当年初见那般,蔷薇带刺,不畏猛虎。
李瀍一时看得痴了,晕陶陶地笑道:“爱妃怎么舍得这么快就回来?”
宝珞不搭理他,径自往榻上一坐,生起闷气来。
偏生李瀍就是个贱的,越不受待见,越要上去撩,游蛇般凑过去,对着宝珞的耳洞吐信子:“爱妃不高兴?在生谁的气?不会是气朕吧?气朕什么呀?”
“哎呀,热死了!”宝珞一把推开李瀍的脑袋,没好气道,“别来粘我,烦着呢!”
“爱妃真是越来越大胆了,朕瞧你啊,是头有反骨。别人都是仰承雨露,就你敢御前撑伞。”
宝珞就是再生气,也被他这句话给逗笑了,扑哧一声破了功,虎着脸瞪李瀍:“臣妾倒要看看,陛下敢把雨露给谁?”
“朕谁也不给,每一点每一滴都是爱妃的。”
宝珞经他一哄,总算是消了气,闷闷道:“还是陛下体贴臣妾。臣妾今日是真有些生气,臣妾自问待人真诚,也不求回报,只希望对方也能把臣妾放在心上。结果今日臣妾兴冲冲地去光王宅送螃蟹,才知道灵云她又走了,别说是事先商量,竟连招呼都没和臣妾打一个。”
李瀍从宝珞的抱怨里捕捉到关键,惊道:“晁氏又离开长安了?你可知道她去了哪里?”
宝珞愣了一下,警惕道:“陛下不是已经赦免光王了吗?又何必在意她去了哪里?”
“哼,你还护着你那香火兄弟呢?”李瀍冷笑,“朕为你赦免了光王,结果如何你现在也看到了。还好有朕一心一意爱你,否则你如今可就里外不是人了。”
宝珞悻悻地低下头,不说话。
李瀍便亲亲热热地搂着她,柔声道:“宝贝别伤心了,朕早提醒过你别那么轻信于人,人家夫妻俩早就远走高飞了,剩你一个人在这儿怄气,何苦呢?若不是朕服药忌寒凉生冷,不能陪你吃蟹,今日压根就不会放你出宫。你也别觉得扫兴,朕这就吩咐御厨蒸上两笼最肥的母蟹,由朕给你剥蟹剔肉,就我们两个一起饮酒赏月,可好?”
“嗯。”宝珞感动得眼圈发红,乖顺地窝进李瀍怀中。
李瀍搂着宝珞,唇角噙着一丝得意的笑,眼底精光闪动。
那个晁氏竟然能在线人的眼皮子底下逃出生天,倒是身手了得,看来他派去慈恩寺的人已经打草惊蛇,既然如此,自己也不必再遮遮掩掩了。
九月,朝廷以镇压昭义镇反叛之名,敕令捉拿昭义在京留后院押衙畺孙,传言此人逃逸后剃去头发,已扮作僧人混入了寺院中。天子敕令两街功德使排查全城僧人,公案上未籍名的僧人一律勒令还俗,近期入寺的僧人说不清来路的尽数被捕,京兆府更是大肆抓捕刚还俗的裹头僧,在府中打死了三百余人。
神策军闹得满城风雨,可惜最终一无所获。因为天子压根没料到,他最想抓住的人竟然真的离开了长安,此刻已携着爱侣前往洛阳。
如今朝廷出兵讨伐昭义镇,沿途各州军镇均戒备森严,晁灵云与李怡为了避开盘查,只能远离官道,这一路走得辗转,八百里路程直到十月初才走完。
两人眼看着这日就要抵达洛阳城,午间在村道旁的小食摊上喝馎饦时,摊主大娘不时打量李怡,最后在结账时小声提醒:“客官走这条道,可是要往东都去?千万小心啊,如今官兵正在到处抓裹头僧呢。”
晁灵云吃了一惊,忙问:“官兵为何抓裹头僧呢?”
大娘摇摇头,叹道:“谁知道呢?如今各种传言都有,有说是昭义的刺客扮成僧人要潜入长安,有说是长安的逃犯扮成僧人要逃往昭义,还有一说最为可怕,说是今上厌恶僧人,要灭佛呢!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