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王兆生见父亲装聋作哑不表态,之前的委屈,他也不打算忍了,直接抱怨道:“我这外甥女不在亲娘身边养着,你身为外爷,心疼她,我理解,可她只是没在亲娘身边,又不是娘死了,现在死了娘的是我们姐弟三个,你怎么不心疼心疼我们?”

王蓁在桌下,暗暗翘起大拇指,王兆生见状,越发来劲,道:“父亲若说我是舅舅,辈份大,可论年龄,她不过比我小五岁,谁还不是个孩子?”

王老翁被怼的哑口无言,气得只有青筋暴起的份,没有力排众议的辞,恼羞成怒下,转身去找身后的戒尺。

王芷见状,舍不得弟弟被打,只好把心一横,怯声道:“不是他俩惹的,是我惹的,昨日去灯会,这孩子吓住了?”

“吓住?”

“昨天……我,”王芷结结巴巴道:“我带晏然去灯会,遇到,遇到拐子……还好我发现的早,没酿成大祸……父亲,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带她去人多地方玩了!”王芷语无伦次的指天发誓,知道自己难逃父亲惩罚。

王芷性格娴静,忠厚老实,王老翁对这个女儿是最满意的,大女儿蔓娘虽然精明,但心里只为自身谋划,五姑娘漂亮,可惜中看不中用,脑里全是浆糊。

听到王芷的话,王老翁瞪大双眼,倒吸一口凉气,除了后怕,并无责怪之意,“还有这样的事,以后人多地方不要带小孩子过去,现在外面抢孩子的可多了。要是然儿丢了,我们怎么跟晏家交代?报官了没有?”

“晏家估计巴不得丢了呢,”王蓁低声冷笑。

王老翁听闻此言,立刻火冒三丈,自从晏然送到王家养,里里外外见过这孩子的人,不管是大人还是孩童,总要揶揄几句:你娘不要你了,晏家不要你了,诸如此类的话,王老翁没有能力阻止大家说这些玩笑,只能看着晏然偷偷抹眼泪。

此刻,王蓁又不识趣的提到这个话,王老翁立刻拍桌怒吼,“你胡说八道什么?不想吃饭,就滚回屋去!”

众人都不言语了。

晏然压抑内心的愤慨,除了狠狠瞪着王蓁,也别无它法。

王蓁心里不服气,若昨日之事发生在她,父亲定会重罚她,可父亲偏心四姐王芷,连口头批评都说得不痛不痒。

王芷吓得脸颊发颤,舌头开始打转转,“没,没报宽(官),我想着孩子找到了,又没大耐(碍),就急急地赶回来。”

晏然见四姨母这般模样,心中忽生一丝内疚,昨日之事,全是她自编自导,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她只能狠心装出一副可怜模样,“外爷,你消消气,我这不是没丢嘛,”说罢,乖巧地从王老翁腿上爬下来,坐回自己的位置,给王老翁和王芷各舀了一勺汤羹。

然后,按照事先计划,她眼角噙泪地瞅着王老翁、可怜巴巴的眼神,软嘟嘟的小脸,让在场争风吃醋的、煽风点火的、怒不可遏的、悔不当初的,皆软下了心肠。

“外爷,也不知道我要是丢了,是您更伤心,还是我娘更伤心,毕竟我跟你生活的时间更长,哎,也不知道人牙子要把我卖到哪里去,是做乞丐,还是……我听婆婆说有些人牙子拐了小孩,会吃掉……”

晏然竭力发挥自己的想象,给众人描绘她被拐走后可能发生的情况。

小晏然的这套话每一个字都踩在了王老翁的肋条骨上。

吓唬人是大人对付孩子的常用手段,什么白天玩火夜晚尿炕,什么玩水被“水猴子”拖到水底呛死等等,反过来小孩子吓唬大人,也很管用。

王老翁伸出苍老的大手,摸了摸晏然乌黑又软乎乎的头发,想起五年前晏然尚在襁褓中的娇小的样子,眼眶一红。

王老翁想起老妻死后的这一年,晏然就像村里的流浪狗,在家里没人陪她玩,放出去就造的一身泥巴回来,有时候还要被周围年纪长的孩子欺负。纵使晏家再不得意这个女娃,早晚也是要认祖归宗的,况且乡下教育也的确是个问题,还是送回去吧……王老翁作出了决定。

外面等吩咐的贾婆子听的真切,乃向身旁的王秀儿道:“你也别总怪我作践你,你也是该知足的,你看看屋里那几个没娘的,还有有娘跟没娘一样的,多可怜,每次吃饭都要吵上两架。”王秀轻声道:“好不好的,自己知道。”

屋内,王芷坦白后,心里一下子轻松了,刚刚所有的内疚、自责、害怕,统统不见了。

她看看晏然,再望向父亲,语重心长道:“这五、六岁的孩子是最调皮捣蛋的时候,替别人养孩子责任重大,现在晏然也不小了,还是趁早送回长姐家吧,免得出了什么差迟,我们可承担不起,咱家又不差那二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