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母亲弹一首你最近练习的曲子吧。”
晏晴遵命,调整气息后,便将长袖系起,小手轻按琴弦,一压一按,一拨一提间,优雅大气的《汉宫秋月》响彻庭院。
王氏听的入神,曾几何时,她也想学琴,但倔强的王老翁说,女孩子家练好女红针黹就行了,得闲就多认几个字,学学算数,以后当家理纪,这些都用得上,至于弹琴,那是媚人的勾当,又不是去做妾,花钱学那玩意做甚?为此王氏还闹过绝食。
一曲终了,王氏满怀欣慰和羡慕看着自己的长女,心里高兴,却见晏晴眼神透着谨慎,似有话要说。
“晴儿,你有话要对母亲讲?”
晏晴转了转乌黑的眼珠,坐到王氏脚下,也倚着栏杆,母子两面对面坐着。
晏晴由晏庭海照看长大,从小到大,有求必有回应,故心里有话就说,不爱藏着,“母亲,妹妹什么时候回家啊?为什么妹妹不和我们住一起呢?如果妹妹在,晴儿练琴、写字也有个伴儿。”
晏晴懵懂的看着王氏,在池水的反射下,乌黑的星眸,明艳又闪耀。
原来几日前,王氏带晏晴去串门子,晏晴见人家都是几个兄弟姐妹一起玩耍,忽地想起她也有个妹妹,虽然没见过几面,但她知道妹妹叫晏然,比她小二岁。
大伯晏承义有三个孩子,二伯晏承友有两孩子,三姑母晏凤莲有一个儿子,但是像宝贝儿一样难得一见,紫芸姑妈亦有三个孩子。堂表兄弟姊妹们都生活在一起,为什么晏然不和她生活在一起呢?
一连串问题,让王氏语塞,是啊,早晚要把晏然接回来,可晏然回来,公公动怒,催我继续生儿子怎么办?这又不是说生就能生出来的,可若不接回来,晏然在乡下,想必只学会了爬树、训狗、喂骡子、筛稻谷,这瑶琴,她应该摸都没摸过,以后言行粗鄙浅陋,一无是处,也难觅得好夫婿,我会不会耽误她……王氏思忖难定。
金妈见王氏沉默,忙逞强接话,“大小姐,二小姐身子弱,要在乡下静养,该到回来的时候就回来了,你们姐妹俩日后有大把时间相处,你急什么?”
晏晴没理睬老媪的话,她虽年纪小,但也知道家下人中,这个金妈是个前恭候据,最擅煽风点火之徒,她重新回到石桌前,低头抚摸琴,这琴是祖父花重金从杭州订购,用的是最好的梧桐木,出自江南琴师陈老之手,“我想和妹妹一起练琴,不知道她琴艺如何?”
“她琴艺也不差的,你要好好练,不要让妹妹比过你。”王氏心事重重,回答得口是心非。
她也搞不清楚,都说母爱是天性,但是她对孩子真的感情不深,或许是生下来时,孩子就有一群人照顾,喝奶有奶妈,衣裳不用亲自做,尿褯子不用亲手洗, 她若想孩子,叫人把孩子抱来看看就行。
有几个晚上,金妈以为她要和孩子一起睡,迟迟没把孩子抱走,可她十个月都没睡踏实,好不容易卸完货,自然要睡个饱觉,孩子夜哭,她是真心受不了,想想自己,来到人世间也不过十几载,在谷兰庄的王家,她何尝不是一个孩子,叽叽喳喳,整日吵闹不停的弟弟妹妹,已经让她厌烦透顶,如今怀中巴掌大的婴儿,整日只知哭拉撒吐,她不知道爱从何起。
如今晏晴五岁,暖暖糯糯的四肢,精致小巧的脸蛋,乖巧懂事的性格,王氏终于找到母爱的感觉了,这么好的孩子,她很骄傲。
晏晴要强,听王氏说妹妹琴艺也好,立刻来了斗志,信心满满道:“我不怕比,我肯定比妹妹弹的更好。”
“……”
掌灯时分,晏承恩带着一身酒气回到玉烟阁,像软脚鸡一般,横冲直撞,衣帽不脱,直挺挺摔在床上,王氏捂鼻蹙眉,心里咒骂,天天在外面胡吃海喝,散漫花钱,家里生意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说你是朝闻街上第一败家子,一点不冤。
虽然嘴上抱怨晏承恩不上进,但刚刚拿到鼎香楼管理权的王氏,心里又十分害怕晏承恩上进,所以在与晏承恩每次争吵时,王氏说话总是东一句西一句,一会说催他去看店,一会又让他玩乐要有节制,晏承恩要是有两天没出门胡闹,她还劝着出去娱乐娱乐,放松放松,若晏承恩去店里查账,她又骂他账本看不明白,百无一用,总之王氏的态度,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这是又去哪喝了? ” 王氏脱掉晏承恩的长靴,讥讽道: “ 喝了这么多,还能找到家门?真厉害!”
“你才知道你相公厉害啊?”晏承恩并没有听出王氏的画外音,反倒自以为傲的坐起身来,热辣辣的大手揽过王氏的蛮腰,在她小脸上狠狠地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