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嘿嘿干笑两声,侧身坐在炕沿上,道:“咱俩这话题扯远了,我过来是想告诉你,晏家二小姐不是回来了嘛,”她用手指着炕角,“少奶奶让我告诉你,把大小姐之前穿小了的,还有不穿的衣裳,你给按照二小姐的身材尺寸,改改。”
绮霜娘抬头凝睇夏景,愣了好一会,好像不太相信刚刚听到的话,“这真有意思,这晏府又不是没钱,二小姐送到乡下这些年,好不容易回来,也不说买上几块好料子,上外面做几件新衣裳,少奶奶何时这么会过日子了?让我这个针线婆子改衣裳,省了的那些裁剪、打版的银子可会算给我?”她还以为那摞衣裳是不要的,没想到是要修改的。
绮霜娘抱怨着,伸手给夏景指向她身后。
夏景看那摞成山的破衫,笑道:“姐姐不要抱怨,少奶奶在二小姐身上省一些,也是好事。”
绮霜娘鼻子里呲了一声,“好不好的,省下来的不进你我口袋。”
夏景见绮霜娘这个表情,便觉无趣,起身告辞要走,绮霜娘连忙拽住她的衣袖,转身从炕柜里拿出一件浅藕色的纱裙,露出求人办事的笑脸,“好妹妹,等下,一会你去后院,帮我把这个捎给霜儿,夜晚凉,孩子小,盖不住被,穿上这个就不怕着凉了。”
夏景接过纱裙,两手一抖,一件做工精美的小寝衣展现在眼前,她轻轻触摸着裙身料子,嘴里啧啧赞叹做工精巧,俄而笑道:“还是你这个亲妈疼闺女,能想这般细致,我昨晚抱二小姐回房,二小姐头一天住府里,少奶奶都没说安排一个人陪着,那小身板也就比那架子床高一点,我看着都心疼,你这还担心绮霜在冬青阁那神仙殿里睡是否着凉?真是同一个府里,不同的娘。”
绮霜娘慌了,她自小孤苦,没有父母兄弟倚仗,唯一的亲人,是收养她的金妈,可金妈又抛弃了她,是以她不信任人,打心眼里不愿与人亲近,更不敢得罪任何人,在这个世上,绮霜和高小川是她活下去的唯二动力。
她没有文化,但她知道祸从口出,听夏静拿她和少奶奶比,她并不清楚这种比较有何不妥,她只是敏感地认为这样比较不好,故她像蚂蚱一样跳起来,捂住夏景的嘴,“你可别胡说,你是可以甩挑子不干的正经百姓,我是要在晏府里做到死的粗婢,你这话要是被爱嚼舌根的听到了,我可没好日子过了。”
夏景笑她骨子里就有奴性,可还是配合她,用手捂住嘴。
晏晴的童年富裕又快乐,又有来自祖父的偏爱,让她宛如生在温室里的小花,她知书识礼,心地善良,可以见哭兴悲,但同理心不足,她永远也体会不到从小被父母送走的孩子,心情是什么样的……
晏然和晏晴从寿芝堂出来时,晏然被头顶上叽叽喳喳的喜鹊叫声吸引,想找棵树爬上去看看喜鹊窝,可寿芝堂前的院子并无大树,滑溜溜的廊柱,又不能攀爬,晏然瞬间怀念起谷兰庄的日子,低头郁郁地“哎”了一声。
“妹妹,怎么了?”晏晴歪头问道。
“没什么,姐姐一会做什么?”晏然反问。
“我要去练琴,祖父为我请了南乐坊的乐师,下午要来查我的功课,妹妹,要不要去我房间坐坐,听说你琴弹的也很好。”她想起两年前王氏在渚荷轩同她说的话。
晏然一怔,手摸鼻尖,心里泛起嘀咕:“我都没摸过琴,何来弹得好?这是母亲跟她说的吗?去姐姐房间,她要是发现我不会弹琴,岂不是很面子?况且,这大好的天气,不正适合逛园子吗?”
晏然对这个“烛光宝气”的姐姐,并没有兴趣,就像百姓看见皇帝,也无话可说一样,她眼珠一转,搪塞道:“既然下午有乐师来查功课,我就不耽误姐姐练琴了,我们姐妹俩日后相处的日子多着呢!”她抬头望着晏晴,明媚一笑。
“不妨……”
晏然握着晏晴的手,煞有介事道:“姐姐尽管去练琴,这练琴就跟吃饭一样,每多吃一口,肚子感觉都不一样,一会去我去院子里转转,我还没逛过呢。”
晏晴憋着小嘴,还想再次发出邀请,就在这功夫,夏景夹着一件浅藕色衣裳迤逦过来,“果然都在这啊,这是绮霜娘让我给绮霜捎的衣裳。”说罢,她把衣裳递到绮霜手中,又重复了一遍她娘的嘱咐。
绮霜高兴地把衣服抱在怀里。
晏然无比羡慕地看着她。
“夏姐姐来得正好,我要去练琴,你若没事,陪我妹妹在园子里逛逛吧。”晏晴吩咐道。
夏景很愉快地接受了这个新任务,虽然她只是一个梳头丫鬟,但是她很愿意与晏家这个最得宠的大小姐,多些私下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