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抬头发现王氏正瞪她,训斥她的话语马上就要脱口而出,晏然立刻端正坐姿,脸上摆出乖乖的表情, “食不言,寝不语”嘛,我知道,我知道。
王氏见晏然态度端正,便也不再做声。
饭吃了一半,王氏道:“爹,鼎香楼的李胜要回乡,说是他娘病了,儿媳已安排王献做了主厨,这李胜估计是不会回来了。”
“若真是他娘病了,回去尽孝,也就罢了……”晏庭海话外有话。
王氏一愣,马上陪着笑脸道:“原来爹都知道了,还是爹消息灵通,今日李胜跟我说之前,我竟然半点风声也没听到,瞒得我死死的,看来鼎香楼的伙计们还是嫌我年轻,信不过我啊! ”王氏皮里阳秋地笑,伸手为晏庭海的汤碗添满汤羹。
晏然挠着头,想白天李大厨请假时,母亲明明事先知道他是跳槽,为何现在又装不知道,这是跟祖父唱的哪出戏,正摸不着头脑,就见晏庭海瞥了一眼王氏,道:“不是伙计们跟我说的,”语调似有因被怀疑而产生的不满。
“这金陵城能有多大?“晏庭海解释:“大酒楼就那么几个,谁家有什么风吹草动,打个牌的功夫,就全知道了。”晏庭海是聪明人,这个家既然全权交给王氏打理,他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王氏尴尬一笑,晏庭海叹气道:“李胜想走,尽可直说,还编出母亲生病的谎话,实在是辜负我对他的信任!当初他信誓旦旦,要一辈子在鼎香楼效力,我掏心掏肺地教他,如今翅膀硬了,就想改换门廷,可见人心不足蛇吞象,又养了一个白眼狼。”
王氏连连点头说是,斥李胜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不忠不义之辈,咒李胜在八宝楼也待不长久。
晏然慢慢品咂王氏和晏庭海的对话,原来母亲刚刚装傻充愣是在装可怜,果然是我亲娘,王家的好女儿!
过了半晌,晏庭海道:“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厨师是酒楼的根本,你能提前安排王献学习他的厨艺,未雨绸缪,非常好。”
王氏得到表扬,眼神都亮了。
“至于李胜,”晏庭海调门儿提高,忍不住咳了几声,刘武上前递过一杯热茶,轻声安慰,“老爷莫动气,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或许李胜也有他难处,要不怎会只提请假,不提辞呈,想必其中缘由,我们不得知罢了。”
晏然怔怔看向刘武,这个伯伯说话倒是很公正。
王氏瞥了一眼刘武,不以为然,为证明她决策英明,又道:“王献虽年轻,但他爹娘都是我王家的老伙计,量他不敢做出像李胜这般中途撂挑子的事儿。”
王氏胸有成竹,她恨不得鼎香楼的伙计全换成自己娘家人,这是她的私心。
“只是这段时间还需要父亲多费费心,这酒楼换了厨师,可是大事,我们鼎香楼做的都是老主顾生意,口味变了一点,那些嘴刁的食客都能吃出来,我怕我有思虑不周详的地方,还需要父亲多提醒。”
晏庭海道:“明日,有三件事需要你做,一是,让王献做三道菜送来,我看看他厨艺有长进否?二是,刘武协助你和晏城一起理理今年账目;三是,厨房上的伙计都是鼎香楼的老人,眼瞅着,年根儿底了,该发的红包都备好,家里有生儿娶妻的,或者老母生病的,你私下统计好,报给我,这些伙计,你要当作自家人,多关心!”
王氏点头:“儿媳记下了。”
晏庭海补充道:“人心齐,生意才能好,别走了一个,再走一个,人心散了,生意就难做了。”
说完,他放下手中筷箸,道:“王献既然做了主厨,每月银子就要给足数,你不要因为他资历浅,就少他工钱,又犯庄户人小气的毛病。”
王氏朝天花板白了一眼,道:“儿媳现在哪还那么村,这么多年,早改了。”
身后几个下人听了,都低头偷笑。原来王氏刚嫁进晏家那几年,一两银子掰开几份花,抠抠搜搜的小家子气,曾闹过不少笑话,甚至当她听说伺候她的丫鬟一个月有二两银子月钱,她恨不得把丫鬟辞了,让自己妹子来干这个活。
晏庭海双手扶着膝盖,暗自运着气,想起李胜,内心情绪还是不能平复。
“爷,您不要为那种背信弃义的人伤心,待孙女长大了,孙女也可以去学做菜。”晏然突然表态,声音干脆利落。
晏庭海看着晏然,脸上笑容还没露出来,遗憾的神色率先透出双眸。
晏然立刻补充道:“爷,孙女说的是真心话。”
晏晴见妹妹傻乎乎的模样,笑道:“妹妹又说胡话了,哪有女孩子去酒楼做大厨的,就算是有,也不是我们这样闺阁女子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