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潮激愤,晏承恩瞪着晏然,小声嗔道:“就你爱打小报告!”
晏然做了个鬼脸,佯装没看见,转头和晏晴说起悄悄话。
王氏正要训夫,晏承恩抢先义正词严道:“二伯那是我亲兄弟,一母同胞,连着血脉的,跟我拿点东西怎么了,至于这么大惊小怪,三天两头跟我吵吗?咱家又不是就那一个香炉,下回我去苏州再去甘回子那买一个就是了,再说这次二伯也没空手,还给我带了一个鸟笼呢。”
“甘文台香炉多钱一个,鸟笼多钱一个?”晏晴终于开口,声音很小,可大家也都听见了。
“你看看,你看看,连女儿都明白的道理,你这么大人了,还不会算这个账目吗?”
“我二哥就是好玩这个,说是拿回家玩几天,过几天玩腻了就送回来了,看你们一个个把我二哥说成什么人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夫人也不要因为前几日二嫂说话得罪了你,你就迁怒到二哥身上,乡下人小气的毛病,你什么时候能改?”
王氏最厌人家说她是村妇, 脸皮登时黑成紫茄,怒嗔道:“二伯占咱家便宜,有目共睹,二嫂堵怼嘲讽我,也是事实!你做人相公,不偏向自家媳妇儿说话,心里就知道你二哥,你真是白生了一副好皮囊,尽做些缺心眼子,胳膊肘往外拐的事,这家的东西,我看,早晚都得搬你二哥家去。”
王氏越说越气,伸出手指在晏承恩额头上狠狠一戳,结婚十余年,她早已对这个相公没了敬畏之心,相反,这个游手好闲的败家子,她觉着徒手撕了才解恨。
晏承恩是习武之人,王氏的小手指,对他来说如同隔靴搔痒,只是听到‘家里东西都尽归二哥’这句话时,他更认定王氏小题大做,晏家好东西无数,若不是晏然今日打小报告,想必桌上少个炉,少个罐,王氏也无从知晓。
眼见男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王氏气得心慌皮颤,金妈给王氏倒了一杯茶水,捋着王氏的后脊梁顺气,轻声安慰,少爷说的都是气话,就算是亲兄弟,也都是各家过各家日子,谁还能傻到把自家东西拱手送外人。
王氏见说不动晏承恩,遂将希望寄托在公爹身上,可晏庭海一言不发,王氏更是生气,想撒泼打滚,发散闷气,又有些不敢,一肚子气窝在心口,立刻觉着头麻心慌,无可奈何之际,晏庭海终于开口, “行了,吃饭吧,食不言寝不语,怎么一吃饭,你们就那么多话,平时不见你俩有那么多话说。”
晏庭海终结了这场没有意义的争辩。
不肖半炷香的时间,大家终于吃完饭,各自回到房间,一群小丫鬟、老妈妈上来收拾碗筷。
王氏气尤未消,红着眼圈,怒气冲冲径奔玉烟阁,紧随其后的金妈走出了晏家二号主人的步伐。
晏承恩则留在金英堂,叫人把鸟笼子拿过来,继续训鸟。
晏晴搀着晏庭海迤逦至寿芝堂休息。这日,她披着貂毛镶边的大红斗篷,内穿金丝织锦的夹袄,内穿月白色满地绣花的百褶裙。华丽的装扮与她的年龄有些不符。
第31章 31镜中花,水中月
自从回到晏家,王氏安排晏然住进偏院闲置的书房,就再没提过换房。
可见面对资源分配时,第一时间放弃了,期望日后重新分配,基本是不可能的,晏然在饭桌上知道这个道理,在生活中其它方面,还没学会融会贯通,她单纯觉得这间房子比谷兰庄强多了!
凡事怕比较,当晏然熟悉了晏家情况,她惊觉自己“吃亏了”!
她不患寡,只患不公,她想找王氏闹,找晏庭海评理,找晏承恩诉苦,可想起外爷曾说,长辈都喜欢听话的孩子,她权衡半日后决定放弃,怨恨的种子一旦种下,开花结果就是迟早的事。
小孩子喜欢模仿,晏然见祖父的寿芝堂,母亲的玉烟阁,姐姐的冬青阁,均有名号,遂也给小书房命名——无有斋,之后,煞有介事地倩隋白氏提字,央刘武做匾,悬于门额。
晏庭海曾问晏然,无有斋的“无有”作何解?
晏然回:“无有”即无奇不有,诗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有马多如簇”,无有斋前身是书房,“无有”二字,将时刻提醒她勤学苦读、开卷有益。
晏庭海对这个解释非常满意。
而在王氏眼中,“无有斋”三个字,就是对她明目张胆地挑衅,暗讽她的刻薄与不公,“无有”就是什么都没有嘛!“供你去读几年书,就敢嘲讽老娘?既然如此,你就彻底无有吧!”王氏心里如是想。
王氏和晏然除了相貌像,性格中的倔强也如出一辙,这些年来,母女二人渐渐离心,王氏故意偏袒晏晴,她希望晏然服软,可事与愿违,晏然宁可不要鲜衣美食,也不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