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庭海抓起茶杯,呷了一口,他早就不讨厌这孩子了,只是念及以往放出的狠话,在面子上,他不知道如何找补。
“是啊,主要是她的闺房在侧院,墙外临街,那贼人就是从那翻墙进来的,”晏庭海说到此,都感觉难以启齿,小姐闺房设置在侧院临街,真是让人笑话!
姜氏听了,微微捺了下嘴角,她曾在晏家居停过三月,这些她自是知道的,当时她还想,晏家对客人礼遇周到,晏老爷谈吐斯文,虽为商贾,也可堪称礼仪之家,可却苛待嫡亲孙女,让她住在僻院,实在是可笑,与市井庸人也没什么区别。
“孙二小姐怎么没见过来,”姜氏忍不住问,眼睛还特意扫视四周,装作刚发现一般。
“那孩子性格毛愣,经常言语无状,我怕冲撞了贵客,让沈夫人笑话。”王氏举起茶杯,用长袖挡住自己尴尬的表情。
姜氏放下茶杯,不留痕迹的为晏然辩解,“晏夫人这说的是哪里话?我们之前在贵府叨扰那么久,与两个孩子都相处极好,何来冲撞之说,况且我们沈家与晏家又是三辈的交情,现在邻街而居,我们两家人交往,要脱略礼数,方显得亲近,否则,我们以后都不敢来了呢!”
王氏听罢,讪讪一笑,忙唤人把晏然叫过来。
很快,在夕阳余晖下,在廊庑尽头,一个女孩蹦蹦跳跳的身影闪现,女孩的出现,为死气沉沉的金英堂增添了无限活力,她明媚、爽朗、英姿卓荦,像一个充满生机的精灵!
“来,过来,到我这,”姜氏向晏然招手,“看看这孩子,长得多标致,长大了,一定是个大美人,跟你母亲一样,”姜氏冲王氏睨笑,随后正睛又道:“听说昨天的贼是你抓到的?受伤没有?你当时就不害怕?”姜氏仔细查看着晏然的小身板,满眼关切,坐在旁边的少年,悄悄觑视。
晏然知道姜氏是真关心她,对她好的,她愿意以十倍的好来回敬,“没,一点都没受伤,准确的说,昨天是我父亲抓到的贼,我只是帮着用石头打了那贼人的穴位,泄些他的力气。”她声音稚嫩,但很认真。
在姜氏面前,晏然认为没有拔尖冒头的必要。
说完,晏然扭头看晏庭海,以此判断目前是什么情形,因为她刚刚瞥见姜氏的茶盏是空的,明显贵客们已经来了一段时间,为何开始没叫她过来?而是现在叫她过来。
可惜,她没从晏庭海的眼神中得到答案,却听到了让她意料之外的一番话。
“无有斋离街太近,”晏庭海决定好好待这个孙女,他想让众人都知道,他是一视同仁的,从不偏心,“你明天搬到晏晴的阁楼上住,冬青阁四间屋,你选个屋,让下人收拾出来,你们姐妹俩住近一些,还好说说话,以后嫁人了,想再说体己话,就不容易了。”
谁知晏然并不领情,她不想曾经薄待过她的人,轻轻松松就得到良心上的救赎,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她舍不得无有斋,她住习惯了,偏僻的好处就是幽静,她不喜欢去下人们来来往往的热闹之地,因为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只有两种,一种是嫌弃,一种是可怜。
无有斋虽朴素,但胜在它有充栋连床的四壁图书,那是晏然获取内心宁静的灵丹妙药。
“谢祖父好意,然儿不想搬,”她拒绝得很干脆,在解释原因时,她扭头看向冬青阁的主人,“我现在房间已经住惯了,姐姐想必自己也住惯了,是吧?我若搬去,还要重新收拾东西,连带着绮云的房间也要搬,没有必要劳师动众。”后一句她是看向晏庭海说的。
这是她心里话,人人都嫌她是累赘,久而久之,她也怕连累别人。
“妹妹跟我一起住,我那也热闹些,怎么会嫌麻烦呢,”晏晴是个实诚孩子,诚心诚意劝。
晏然瞥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狠劲,闭嘴!
晏庭海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脸上露出尴尬之色。
晏然最擅看人脸色,见状,立刻换了口气,“爷!”她快步走到晏庭海身旁,伸出娇嫩的小手,揉捏晏庭海的胳臂,“我生性好动,每日晨起练拳,姐姐好静,喜欢习字作画,我若搬过去,她还要抽出时间来陪我……”
晏然眼角觑着晏庭海,见他脸色缓和,才开口道:“我们是亲姐妹,想说话,什么时候都可以说,不用非住到一个屋里,”晏然提出申请,这是她第一次跟家人提要求,“爷若是心疼孙女,帮孙女换个新床吧,之前的木架床有点小了。”
“好,明日我让刘武帮你选个新床,”晏庭海有了台阶,满口答应。
人就是这样,当对方好心想为你做点什么的时候,万不可百分百的拒绝,给对方提供一个为你服务的机会,这样才不至于伤人心,晏然虽年纪不大,但她深谙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