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小丫鬟闻声进来,把棋盘收了,又泡上安神茶,重新点燃安神香,屋内烛光灼灼,气氛悠然温馨。
爷孙几个先是聊了一会手中的茶,如何冲泡更入色入味,又说起紫芸姑姑来信,待晏晴结婚日,一定回来观礼。
接着,晏庭海道:“听说今天下午你二伯父一家又来了?”
晏晴说是,回答的干脆利落。
晏然忽闪星眸,他知道祖父也厌烦二伯一家人,遂补充道:“嗯,午后来的,我也是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回房了,懒得见他们,”她从不吝啬表达自己的喜恶。
晏然接着道:“后来我跟虎子哥打听,听说是二伯父要给他儿子捐个监生,二伯母问我娘意见,我娘说.....”
晏然站起身,发挥她的模仿天赋——
“二婶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儿子,平时哪想过这方面事,”晏然装作手里拿团扇的样子,翘着兰花指,轻轻挥动手腕,捏着嗓子继续道:“我那俩闺女,不过送到隔壁隋家读了几年私塾,认得几个字罢了,好在孩子争气,倒也是个个能诗会赋的。”晏然学得惟妙惟肖,时而掩嘴羞笑,时而眉眼飞舞。
晏庭海被她逗得直捂肚子。
晏然继续表演:“这没儿子也有没儿子的好处,落个清闲。”
晏然敛起王氏的嘴脸,用自己声音对晏庭海说:“爷,你知道我二伯母的品性,她哪肯口舌上吃亏,你看我给你学,”晏然嘟起嘴,立刻呈现出林氏的尖下巴模样。
众人笑的都忘记手中茶,小丫鬟摸杯凉了,又重新给大家续上热水。
晏然嘟着嘴,两手扶着下颚,尖声道:“弟妹这么不求上进可不行,年纪轻轻的,你这肚子,还是要博一博,女儿家到底是要嫁人的,嫁了人,哪还有精力管自己的亲爹娘,你也好久没回谷兰庄,看你爹了吧?”晏然顿了顿,倒了一口气,接着道:“可若生了儿子,子孙满堂,环绕膝下的感觉,才是人生第一乐趣!”
晏然又学王氏,“是啊,子孙满堂好啊,不过,女儿家再淘气也闯不出什么祸事,儿子可不同了,尤其是捐官入仕,混好了,富贵荣华,混不好,全家遭殃,弟妹,捐官这事,你可慎重考虑。”
晏然说完,捂着肚子笑道,这都是小虎哥学给我的,他说我二伯母走时候,鼻子都气歪了!
“这俩妯娌,逗了一辈子嘴了,也不嫌累,彼此瞧不上,有事还总往对方家跑,真是…...”晏庭海大摇起头,“想当初,刚生你那几年,你二伯母没少奚落你娘,一年到头,见面就揶揄几句,也不怪你娘总呲儿她,这人配这种待遇!”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晏然突然心情低落了。
晏庭海对没孙子这事,虽已释怀,但话赶到这,也沉脸不语了。
刘武察看出气氛的细微变化,打着哈哈道:“林二奶奶也是自讨无趣,自己儿子要捐监生,自己决定就是了,非要上这来找不痛快,咱家现在挺好,两个孙小姐,都成人了,眼瞅大小姐就要出嫁,时间真是快啊!”
晏庭海借着这个台阶,脸色缓和,看着晏晴道:“以后,你嫁进赵家,妯娌婆媳龃龉,你怕不怕?”
晏晴赧然低下头,嗫嚅道:“有点怕。”
晏庭海轻笑一声,招手让她靠近说话,老人眼里尽是温柔,面对晏晴,昔日商界鬼才犀利的神情,早就不见了踪影。
他为晏晴挑选的相公,性格温良,家世简单,世代行医,必定能照顾好他宝贝孙女的健康,而这一点,他很看重。
“这就是日子,”晏庭海摸着晏晴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俗话说的好‘事若求全何所乐’,什么烦恼都没有的,那是神仙,你要看明白这层意思,以后越到什么牛鬼蛇神,就都不怕了,你若看不透,以后有你烦喽!”
晏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爷,我最近在鼎香楼碰到一个神仙般的姐姐,”晏然放下手中茶盏,插入到那祖孙俩的对话中。
“神仙般的姐姐,长的很好看吗?”晏晴扭头看晏然,一脸好奇,“比你还好看?”
晏然哂然一笑,“相貌自然是上等人物,但我说她是神仙,不只是说相貌,”晏然对这种但凡提到一个事物或者人物时,就从皮囊入手的想法很反感,“主要是她的想法,不拘泥成规,她说这辈子为人,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要珍惜着过,下辈子投胎是什么还不知道呢,所以这一世,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想看哪里的景色,就去吃、去喝、去看,万不可拘着自己在后院那一片天地里。”
晏晴的眼神,跳过晏然,投向窗外,喃喃自语道:“这样的日子真是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