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哪听来的谬论,我兄弟多,我这辈就生姑娘?那你家姐妹多,也没见你生儿子啊?”
晏然偷看的津津有味,余光撇见一双肥脚站在身旁,“二小姐,你这扒墙根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晏然被吓了一跳,抬头看,正是壮如牛的金妈挡在自己身旁,“金妈,你又胖了!我母亲说,家里用度要缩减,你也减减饭量吧!”说罢,她做了一个鬼脸,一溜烟儿的跑掉了。
“是金妈在外面吧?进来!”王氏在房间里喊道。
金妈见到发髻被打散的晏承恩,委屈的像个小媳妇,歪身子坐在炕沿上,遂笑道:“都说夫妻俩,打是亲骂是爱,老爷和奶奶,感情也忒好了,”说罢,冲着外面喊小丫鬟进来,准备给老爷重新梳头,王氏迟疑了一下,制止道:“算了,这点小事,我来吧,我给打散的,我再给他梳上,俗话说:自己造的孽,就得自己受。”
晏承恩乖乖坐在铜镜前,顺手打开王氏的妆奁盒,闻闻胭脂,又闻闻粉,最后看到首饰盒里的金玉珠釵,拿到手里掂量两下,“你把这些钗镮也给我带上,我也浪一浪。”
王氏按住晏承恩的肩膀,用篦子轻轻地梳理那头浓黑头发,嗔道:“老不正经的,都当老丈人的人了,还这么说话,没羞没臊的。”
晏承恩指了指墙上的《贵妃纳凉图》,你看上面男子不都插花吗?
王氏扭正他的头,“园子里球菊、木槿都开花了,你去祸害它们去,饶过我的簪子吧。”
即使嫁进晏家这些年,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王氏对这些珠宝首饰,依旧怀着一种特殊情感,有时候,她会关上门,把这些金玉钗环,统统倒到床上,拉上纱幔,逐个欣赏,明明都是她的,却又不想是她的。
少顷,晏承恩梳整完毕,便出去雀园玩孔雀去了,这是赵女婿送他的礼物。
房门关上后,王氏对金妈说,“我叫你进来,是想跟你说,咱府上的情况,”她语气变得深沉又无奈,“你也是清楚的,现在家里小厮仆妇一共二十五人,没了鼎香楼,养这二十五张嘴,有些困难了,晴儿出嫁,给了她十人做陪嫁,现在剩下这十五个,又都是些老爷当年用的老人,年纪大,脾气也大,能干活的却不多,你留意着大家表现,不行就换些新人进来,老人嘛,给些安置费,就让他们回乡吧。”
金妈躬身答应,退出房间,暂且不言,且说晏然被金妈吓了一跳,沿着游廊跑了十几米后,方停下脚步,环顾四周,两个粗使妈妈正在扫院里的落叶,墙根,她们俩的孩子正蹲在草丛中挑促织,晏然似乎看到小时候自己的影子,可现在她对那种小孩玩意已经没兴趣了,她走到冬青阁下,抬头看姐姐的闺房,窗牖紧闭,以往这个时候,总是能听到姐姐在房间里练琴的声音,如今四下寂静,连个鸟鸣都没有。
迤逦走到祖父门口,心想:还是去给祖父请安吧,如今她终于可以独享来自祖父的宠爱了,再也不用担心姐姐会突然出现,这种不用与人争抢,也不用与人分享的亲情,让晏然感觉有些心虚。
晏庭海一人落寞的坐在花几旁的椅子上,给几株二乔菊擦拭叶子。
跟随晏庭海多年的刘武,将晏廷海剪下的残叶拾掇起来,不厌其烦的,往返于寿芝堂和花圃间,将残叶扔到院里的花圃里。
“你真是越老越蠢,你就不能等我都弄完了,一起收拾,这一趟趟的,你的脚是租来的,使劲儿的用吗?”
“我的脚不是租来的,我看是老爷的嘴是租来的,一天不说我,就好像合不上账,吃了亏似的,我这不寻思着多走几步路,锻炼锻炼腿脚吗?”
“锻炼一身汗,一会不是还要浪费我的水去洗澡。”
“晏老爷,你也是做过大生意的,见过大银子的,现如今为了几盆水,刻薄老仆,我都替你害臊。”
“穷大方,我以前就是对你们太好了,太大方了,如今晏家萧索,你看看谁还来我这走走,就连晏承友那个白眼狼都不来了。”
“那不是更好,更合了您的意?”
晏然站在门外,听的心里暖暖的,有这么个老仆一直陪着可真好,即使是斗嘴,也不觉烦呢,想到这,回头想看看绮云在不在,碰巧绮云刚吃完饭寻了过来,一身白绫裙搭配红绫窄袖短袄,软糯糯的小身板,扑腾一下就跳到了眼前,“二小姐,让我好找,我刚去奶奶那屋找你,差点被金妈逮到,要是看见我没跟着小姐,又要盘问我一番。”
“金妈,那是咱府上奴字辈的奶奶,你以后看见她躲远点,好汉不吃眼前亏,”晏然用帕子擦了擦绮云额头上的汗,“走,咱们去给爷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