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然眼珠骨碌一转,拉着绮月的手,“别怕,我陪你一起过去。”
绮月心道:你陪我去,我更害怕,本以为回晏家是一个轻松愉快的差事,见见旧友,拜拜旧主,吃吃老东家美味佳肴,悠哉半日,谁知这爷孙俩这等警觉,抓着她问赵家事,与其被追着问,不如主动汇报,表表自己对家主的忠心也好。
晏然一跨进寿芝堂,就见堂上已经跪下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绮霜的父母,这俩人一个歪着头,一个把头埋进胸,明显认罪态度不一致。
晏庭海脸带三分怒气,晏然知道,这是有七分怒气在心头压着,没发作出来罢了。
绮月见过晏老太爷,刚想跪下,晏庭海铿声道:“你不用跪,你站着说话,”然后他瞥了眼晏然,虽觉意外,但也不介意她出现在这里,用下巴指指东墙边上的椅子,让她坐那里老实听着,同时命绮云把门关上,支退外面等吩咐的下人。
寿芝堂上的气氛异常紧张。
晏然早就看出绮霜娘是个有野心的,她的野心同四姨父的娘杜方氏不同,杜方氏唯利是图,把自己女儿嫁给糟老头子还是瘸子、瞎子,她都不介意,只要银子到位就行,以她的人生经验,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只有真金白银最实在,所以她告诉嫁进贾员外家的女儿英娘:你的任务就是搞钱!搞钱! 搞钱!
绮霜娘则想彻底改变自己的地位,这种世代为奴的日子,她过够了,尽管晏家主人待她不薄,她还是不满足,她也想过被人伺候的日子,达成这个目的,只有三条路可以走,第一个就是投胎,明显她投胎技术不行,第二个就是嫁人,因为受投胎影响,注定她也嫁不到什么富贵人家,第三个就是借女儿的福气,若女儿能嫁入豪门大户,谁还敢小瞧她?
绮霜娘逮空就教导女儿,将她这种要做“人上人”的人生观灌输给绮霜,可自她知道绮霜被陪嫁过去做通房后,她绝望了!通房丫头,能有什么前途?充其量做个姨娘,既然是做姨娘的命,那就要抱一条大粗腿,赵女婿不过是个药铺掌柜,而赵家大爷是板上钉钉的朝廷命官,做官老爷的姨娘要比做药铺掌柜的姨娘,好上一万倍。
而她听说赵家大爷的正妻比相公年长五岁,相貌平平,虽然她没见过这位“老媳妇”长什么样,但她有自信,论姿色,绮霜赢定了!
晏庭海一直盯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眼神凌厉的像要把这俩人生吞活剥了一般,那二人唯唯诺诺一言不发,晏庭海转头又去看绮月,“说说你知道的吧!”
绮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此时的气氛,她还是觉得青砖地面与她的膝盖更相配,“这要从何说起呢?”她想抖个机灵,若是一味地实话实说,绮霜爹妈就跪在旁边呢,万一一会高瘸子(高小川,绮霜爹)跳起来掐她脖子,怎么办?听说这高瘸子年轻时,可是打架的好手。
晏庭海坐在堂上,狠狠地“嗯?”了一声。
绮月吓得上身紧绷,道:“我说,我说,赵家大爷看上了绮霜姐姐,跟我家大小姐要人,要纳绮霜做,做妾。”
“你接着说,别避重就轻糊弄我老头子!你们两家分院住,怎么赵家老大就看上了绮霜,又不是什么天姿国色,”晏庭海扫了眼跪地上的绮霜娘,嘲讽之意尽在脸上。
绮月道:“老太爷说得对,我们做小姐陪嫁的,本和大房那头没交集,就算是传个话,也不过是用赵家老奴去传,我们只在自己院子里伺候咱家姑娘,谁知绮霜姐姐,”她偷偷望了眼高瘸子,把身子向旁边挪了挪,提高音量道:“绮霜对大小姐说,以后传话的事交给她去办,大房奶奶刁钻,若是下人传错了话,平白增添误会,还是她去传稳妥,一来没了误会之忧,二来她还可以跟那头奴婢熟识,以后探听个消息也方便。”
“嗯,接着说。”
“月初,大奶奶娘家有喜事,大爷也去了,或许是喝了酒,不知怎的自己先回了府,大奶奶因宵禁在娘家留住一宿。”绮月低头偷瞄身旁的绮霜娘,绮霜娘待她不错,私下给她做过几件小衣裳,故她实在不愿意做这个背后告状之人,可眼前情形,她只能知无不言了,“第二天,大奶奶回府,发现卧室里有了别的女人物件,正是绣着霜花的鸳鸯荷包,便怒气冲冲找我家姑娘问罪。”
晏庭海狠拍桌案,又是跺脚,晏然很少见到祖父如此大动干戈,忙走过去要给晏庭海扇风降火,这日本就天热,又关着门窗,上了年纪的人动了肝火,脸色渐渐惨白,额头上也渗出一排排细密汗珠。
晏庭海朝晏然摇摇手,现在凉风对他来说,毫无用处,晏庭海怒斥绮霜娘,“这就是你好闺女干的事,她跟着晴丫头,有何不好?何苦去招惹赵家老大?我们商贾人家的女儿本就让人瞧不起,绮霜这么一来,晏家脸面都让她丢尽了。”轻则,赵家人会笑晏晴管教奴婢无方,重则会让人误以为商贾家的女儿,果然都是行为不检,不知羞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