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然仰头,一脸傲娇地看沈山,两人互相对视,谁都不让谁,猛然间,晏然快速踮起脚尖,握紧粉拳,在沈山胸前捶了一下,“这样就不生疏了吧?”
沈山捂着胸口,装作受伤装,嗔笑道:“粗鲁!”
这时菜头撸着袖子,端着一个粗陶瓦罐,从洗菜池那走过来,用略带口音的腔调说:“小的也做了家乡菜,一会请大人和小姐们都尝尝。”
晏然闻听,立刻也来了做菜兴致,挽起衣袖,准备大干一场,菜头眼睛里闪着光,兴奋道:“早就听我家大人说过,晏二小姐厨艺最好,今天我也有口福了。”
晏然瞅了瞅菜头,又扭头看看沈山,再转头问菜头,“你家大人跟你提过我做的菜?”
“是啊,她说你做的什么都好吃。”
晏然笑道:“你家大人倒是很会吃。”
沈山站在晏然身旁一直不语,默默为她打下手,拿砧板、擦水渍、剪菜叶,菜头擦干手,快速走至沈山旁,夺过他手里的荠菜,摇着头道:“大人,我虽识字不多,但也听说过‘君子远庖厨’,这等粗活,怎能大人出手?”
沈山反夺过菜,冷哼一声,“平日叫你多读书,你偷懒瞌睡,一知半解,就来跟我卖弄,你难道不知名师贤相伊尹是厨师出身?难道伊尹不是君子?”
菜头憋着嘴,归还刚刚抢到手里的菜给沈山,低头自谴:“商汤见伊尹的故事,似曾耳闻,这俩人的名字,商汤到更像是厨师出身的。”
晏然笑着安慰菜头,“尽信书不如不读书,你所说的‘君子远庖厨’ 并非是不让君子入厨房,若这这样,酒楼里的厨师都是小人喽?给皇上做御膳的也都非君子?”
菜头瞪着亮闪闪的大眼睛,笑道:“姑娘这么说,我就明白了,敢情那些公子哥没事拿这句话挂嘴边,是给自己偷懒找借口啊!”
温荷笑着补充道:“男人借口最多。”
这边厢其乐融融,另边厢却冷如冰窟。
晏然与沈山本以为给这对老夫妻留下空间,二人可以叙叙情怀, 谁知隋夫人压根儿就不想与隋忠说话,而是走到女儿牌位前,不断用帕子擦拭上面灰尘,而那黑檀木做的灵牌明显已经光亮可鉴。
隋忠握着手里渐凉的茶盏,在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下,他也不敢提续热水的事情,黯然看着老妻背影,直到隋白氏擦累了,复回座位,他才开口乞求道:“今晚,我要留宿庵里,你这可还有多余房间?”隋忠一边说一边打量隔间里面那张板床。
隋夫人道:“离静慈庵不远处,还有一座寺庙,你今晚可以去哪里留宿。”
隋忠一听不对,若去庙里借宿,还不如冒雪下山,他厚着脸皮继续求妻,“寺庙清苦,我这把老骨头,夫人怎能狠心把我打发到那里去?”
“你不住那儿,就只有柴房了,要么......”隋白氏嘴角轻蔑一笑,“要么,你就将就一晚,与车把式挤一张炕。”
“若让人知道,我住在你这的柴房,不得让人笑话?”隋忠一脸可怜模样,若说这世上演技好的,一是戏子,那是本行;二是政客;三就是商人,这三类人换脸堪比川剧大师。
“笑话?当年你为了娶我,做的可笑之事还少吗?”想到以前,隋白氏的态度更加绝决,冷冷道:“若实在不行,趁现在还早,速速下山吧!”她有些不耐烦,眼睛都不肯多瞅男人一眼。
隋忠接二连三被怼,脸上有些挂不住,可眼下屋内只有他夫妻二人,他便舍了脸面,把心一横,铁了心今晚要睡在这里,围在隋白氏身旁撒起娇来。
隋白氏不屑与他同桌共坐,抿了一口微凉的茶,便又起身去看窗下的水仙花,隋忠跟着追过去,继续哄老妻,年节降至,若隋白氏不回家,他在白氏族人面前很难交代。
眼前的女人,不施脂粉,脸庞清冷瘦消,耳鬓数根银丝缠绕,与家中年轻貌美的魏小娘无法堪比,可这个女人年轻时,也淑性窈窕,秀色美艳,隋忠一时心中伤感,一双老眼居然挤出两滴眼泪。
隋白氏瞥了他一眼,并不动容,她想:如今这个男人,就算死在他面前,她一定也不会有半分伤心和意外。
隋忠抹着眼泪,见苦肉计不成,遂又捂着肚子耍起孩子把戏,“来你这也一个多时辰了,喝了一肚子茶,眼下也饿了,好歹夫妻一场,你怎么也要留我在这吃一顿斋饭。”
隋白氏瞟了一眼隋忠圆滚滚的肚子,讥笑道:“你确定你要吃斋饭?” 这个男人是一顿饭都不能缺了酒肉的。
隋忠见老妻脸有笑意,趁热打铁地表态,“我以后戒酒肉,我也要像夫人一样,吃斋念佛,修心养性。”